——半生蹉跎（17）

吃瓜，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因为除了私人在房前屋后的闲产地里种一点，偷偷地拿到集上换俩钱，有的生产队也偶尔种一亩二亩地，到时候给社员们分个三斤二斤的。不过，这瓜不是每个生产队都种，也不是每年都种，因此，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吃瓜还是一件诱惑性很大的事。想吃而不得，有时候脑子里就剑走偏锋，难免想来点儿邪的，比如，爬瓜（也就是偷瓜）在我们孩子当中就十分流行，弄得种瓜的一点也不敢大意，派人黑白看着，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偷了去。
      看瓜人看得越紧，就越发激起了我们的兴致。每天放了学，我们就凑在一起交流谁家种了瓜的信息，研究爬瓜的方法。当时，有一段十分流行的“民谣”：“下定决心去爬瓜，不怕牺牲爬了俩；排除万难全吃它，争取胜利连根拔。”生产队的瓜田由西普大爷看着。据说，西普大爷的眼特别尖，就像屁股后头长了眼似的，你想爬瓜，还没等你见到瓜，他早看见你了，因此，在他那里，我们不敢打主意；村里禾锡大爷家在自留园子里种了几畦瓜。一天傍黑儿，我和一个小伙伴来到这里。先是侦察地形，见园子的东北角只有禾锡大爷的女儿静姐一人在拔草，我们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让那个小伙伴望风，我自己猫着腰，小心翼翼的向瓜园里走去。当我刚刚摘下一个大甜瓜时，就被静姐发现了。她一喊，吓得我丢下瓜就跑回来。那个小伙伴一见事情不好，早就撒丫子溜了。我一人跑了一段路，见静姐手里拎着我刚刚丢下的那个瓜，怒冲冲地向我家走去，我知道她这是到我家去告状，我不敢回家了。当时，爷爷在村西生产队的梨行里看梨，我就一溜烟儿地跑到那里跟爷爷去玩儿了，爬瓜的事，一个字也没敢对爷爷提。晚上跟爷爷回到家，跟爸爸一见面，爸爸的一只鞋就向我的脑袋飞过来。爷爷忙问怎么回事，爸爸将静姐告状的事一说，爷爷哈哈大笑，连连说：“好小子！好小子”然后，又正色对我说：“我不是对你说过吗？以后可不许再干这种事了。”这场风波才算过去。到第二天，爷爷买了一个西瓜，中午睡过晌觉，爷爷亲自切瓜让全家人吃。他先递给我一块儿，我立即像只饿狼似的大口啃起来，连瓜子都顾不得吐，瓜汁把前胸都湿透了。最后，见别人吃剩下的瓜皮上还有一点红瓤儿，也捡起来重新啃了一遍，几乎要把瓜皮啃得透了亮儿。即使这样，又把瓜皮腌了当咸菜，可谓是物尽其用了。
      其实，动爬瓜这种歪心思的并不仅仅是我们这些孩子们，大人也不例外。村里有位长栓爷，他老婆坐月子想吃瓜了，到了晚上，就到生产队的瓜地里去偷西瓜。他想得到挺细，怕偷回去的瓜不熟，就用手指去弹，结果，弹瓜的声音惊动了看瓜人，被人家抓了个现行。 事后，有人嘲笑地问他：“你偷瓜干啥还要弹弹呢？”他脸红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那以后，我再没敢去爬过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