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里的历史记忆（72）

日记：1978,5,3

今天起，我家就正式调到一队了。

我家调到一队，说好麦收分配仍然在二队。

日记：1978,6,17

    因为我家调队事，一队与二队交公粮时发生争执。全年的公粮要一次性交足，但事先已经说好，麦收分配仍然在二队。这样，交公粮时，两队互相推诿。最后，经公社决定，各交一半。而周X金与二队居然要求我家回二队。现在，要有我家做决定。当然，重新回二队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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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头村由三个自然村组成，分为庄一、庄二与庄三三个生产大队。东小村为庄一大队，以杜姓为主；中间称为大村，为庄二大队，以李姓为主；西小村为庄三大队，以周、刘两姓为主。其间分界并不是那么明确，呈现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我家住在西小村，从合作化开始，就属于庄三大队第二生产队。二队共计二十多户，周刘两姓几乎各占一半，其余还有几家单门独户，包括我家。我们李姓虽然在全村是绝对的大户，但在二队，却只有我们一家。多年来虽然随着队干部的调动，也有家属跟着调过来，但不稳定；真正属于“铁打的营盘铁打的兵”的，唯有我一家。

说实话，我家虽然属于单门独户，但由于父亲在队里当干部，还不算太受人欺负；另外几虎就不同了，话语权很少，不过也都有自知之明，平日安分守己，不敢多惹事，倒也过得去。争斗最厉害的还是周刘两姓，两大阵营势均力敌，谁也不服谁，就像美国的共和、民主两党，轮流执政。有时闹得厉害了，就由大队出面，从别的生产队调人来当队干部。我们这些单门独户只能在夹缝中生存。周刘两股暗流涌动，单门独户就像漂泊在暗流涌动的波浪上面的小船，风雨飘摇，船上的人永远心惊肉跳，时刻担心一不小心就会被巨浪席卷而去。

随着我们姐妹们日渐长大，心里的这种不安全感日益强烈，于是，就产生了调往别的队的想法。比如一队，虽然也属于庄三大队，但整个生产队都是李家人，没有外姓，我家的近门近支都在那里。一开始，父亲强烈反对，觉得一队虽然都是李氏族人，但真的在一起过日子，有利有弊。亲兄弟还会反目，何况是有远有近的族人。一旦涉及到利益，自家人还不如外姓人好处理。我们年轻人想不到那么多，只是觉得都是李家人，有亲切感。母亲对这件事不持立场，后来看我们姐妹们态度很激烈，也开始作父亲的工作。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父亲只能妥协，开始运作此事。

其实调队这件事并不简单，牵涉到的方面很多，比如耕地、果树等等。仗着父亲在村里有些威望，最后各方达成了妥协：同意我家调往一队，但麦收马上到了，麦收的分配仍然在二队；此后，一切分配就都由一队负责了。

1978年5月3日，我家正式调到一队。但是，到了麦收交公粮的时候，一队与二队发生了争执。往年的公粮都是按麦季与秋季两次交，但这一年国家政策调整，改为一次性缴纳。这样，就与原来的约定产生了矛盾。两个生产队各不相让，互相推诿，谁都不肯妥协。官司打到了公社，公社裁决：两个生产队各交一半。二队仍然不服气，要求我家退回二队。最后，还是公社发话，尊重我家的意愿，由我家选择。好马不吃回头草，回二队自然是不可能的，最后还是留在了一队。

其实，此次调队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家族观念在起作用，觉得一队都是“自家人”，好相处，没有外姓人的那种不安全感。

在我国漫长的封建制度下，这种封建的父系大家族始终存留着，不论大家族内部包罗的小家族、个体家庭有多少，始终保持着同姓一家族的观念。我国社会主义制度确立以后，从经济基础方面消灭了私有制，从表面看，家族制是不存在了，但其影响仍然牢固的留存在人们心里，血缘形成的亲近感不可能因为体制的改变而消失。直到今天，乡村的家族观念仍然十分强大，并且深深地渗入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家族的凝聚力与号召力，是任何一级政权都不敢轻易忽略掉的，尤其是在民主选举方面，家族的势力在相当程度上左右着选举的结果。现在，有识之士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从人性的角度提出，重新评价与利用家族关系来促进社会的整合与推进，形成新型的“家族势力”，兴利除弊，使其成为社会发展的推动器。

                                                                    2021/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