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里的历史记忆（43）

日记：1976,5,15

国外电台广播：5月13日晚上，北京火车站有人放火，并有爆炸声。

日记：1976,5,21

听外台20:45京剧《钓金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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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听“敌台”，是当时具有收听条件者的必定文化体验。百分之百我不敢说，百分之九十应该是有的。

所谓的“敌台”，是文革时期的一个流行语，泛指中国以外的华语或者英语等广播电台，主要特指当时的“敌对”国家和地区的广播电台，如“美国之音”“BBC” “自由中国之声”(台湾)等；当然，也包括苏修的“莫斯科广播电台”。 20世纪50年代初期以来，西方国家陆续在社会主义各国周边地区设置几十座广播电台、发射台和转播台，推行反共冷战战略，以期达到“和平演变”的目的。这些“敌台”除意识形态宣传外，也举办吸引听众的文艺节目。当时，闭关锁国令国人信息闭塞，对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这就导致人们产生了神秘感与好奇感，有一种急需看看的欲望；同时，当时的文化市场一片荒芜，“敌台”播出的传统戏曲节目，也吸引了传统文化爱好者的耳朵。只是偷听敌台是被严令禁止的，一旦被发现，轻则收缴收音机，被停职、隔离审查、批斗、勒令检讨，给戴上“坏分子”帽子，重则被判刑。所以，只能在三更半夜偷偷地听。因为这些电台只能通过短波收听，可是信号十分不稳定，声音时大时小，而且老是有一种刺啦刺啦的干扰声。后来得知，是我们建立的干扰台针对对方的频率发射巨大的噪音，把他们的节目覆盖掉。

由于偷听敌台得来的一些信息，通过小道传播，就在社会上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当时官方所追查的“政治谣言”，就是这样的“小道消息”。另外，文化的传播影响也不可低估。像我这般年纪的人，刚刚懂事就遇到了文化革命，对传统文化几乎一无所知；“敌台”播出的文艺节目，就成了了解传统文化的窗口，比如我在“莫斯科广播电台”听到的京剧《钓金龟》。在所有的“敌台”当中，唯独“莫斯科广播电台”声音最清晰，所以也就听得最多。台湾台的音质就差的很多，刺刺拉拉的听不大清。最多的是“寻人启事”，后来得知那是台湾方面与潜伏在内地的特务的联系方式；不过，我仍然听到了名伶红线女演唱的粤剧《搜书院》；不仅仅是传统戏曲，也有大陆青年人根本不了解的流行音乐。我也是通过偷听，听到了以罗大佑为首的“沙哑三重唱”。

随着我国的对外开放，人们了解外部世界的渠道多了，“敌台”的影响愈来愈小，以至于“偷听敌台”现象彻底消失。想想也挺有意思的，越是禁止，人们就越是想偷尝禁果；而一旦放开了，神秘感没有了，好奇心也消失了。这就有点像大禹治水，堵是没有用的，只能靠导。古代曾经有一个布袋和尚，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拿着一只布袋，高喊着人人们看看。人们团团的围着他，谁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所以谁也不敢造次。其中，布袋空空，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如果把布袋翻过来，让人们看个清楚，大约围着的人早就走散了。

                                                                 2020/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