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小学的时候,正赶上“文革”。
那时候,我们很少安静的坐在教室里学习,每天跟在大哥哥大姐姐们的屁股后头,到各村去游行,破四旧,开批斗会;每当有“最新指示”我们都要连夜进行传达,用自制的“纸喇叭”进行高房广播。
我们还有一项重要政治任务,那是排练文艺节目。学校里穷,根本买不起服装与道具,只能演出一些简单的节目。当时最流行的是对口词与三句半。“三句半”本来应该由四个人分别敲着鼓、锣、镲、铙进行表演,前三个人每人一句台词,最后一人只说半句。
所谓半句,其实就是用简短的一两个字进行总结。这一两个字要幽默有趣,就像相声里的包袱,把人逗乐。但学校根本没有这四样道具,就只好“空口蘸白牙”——干说。
努力凸显革命群众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风采。
我和我的同班同学,也是我们家族近支的祖叔李西法,表演的是对口词。所谓的“对口词”是当时最流行的一种曲艺形式,由两人表演,一说一对,内容都是一些最高指示和政治口号或革命的豪言壮语。它具有朗诵诗的一些特点:语速较快,衔接紧密,情绪激昂,配以大幅度的动作表演,
努力凸显革命群众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风采。没想到,在一次公开演出的时候,却出了洋相。
当时我们家里穷,加上自己年纪又小,不知道打扮,破衣啰嗦的。平时连腰带都不扎,只是将裤腰轻轻的一挽,裤子掉不下来就行了。谁知在演出的时候,由于动作幅度大,又蹦又跳的,挽着的腰带一下子开了,裤子嗖的一下滑了下来。说实话,我既不是存心当众耍流氓,也不是刻意宣示自己的男人主权,就是因为没扎腰带,一不小心裤腰挽的结儿开了。幸亏我反应快,没等裤子大幅度滑落,就被我下意识的用胳膊肘给夹住了,才算避免了一次彻底的“走光事件”,不过,仍然引得同学们哄堂大笑。
当时,父亲也在学校任代课教师,自己的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丑,自然脸上挂不住;但又不好当场发作,只是铁青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倒是张玉和老师从屋里找了根细绳给我系上,然后,我又精神抖擞的重新回到了场上,继续我的演出。
回到家里,父亲冲母亲发了脾气,质问为什么不给我置根腰带?把母亲说急了,就反驳说:“我不想给孩子买腰带吗?你倒是拿钱来啊!”一提起钱,父亲顿时气短。其实,当时并非只有我自个儿没腰带,我们这号半大小子根本就没有扎腰带的概念。多年之后,我体会父亲当时的心情,应该是又愧疚又辛酸。愧疚的是自己的儿子给自己丢了丑,心酸的是自己居然给儿子买不起一根真正的腰带。
我终于有了一根母亲用布条结成的“腰带”,从此也没有再次出现“走光事件”;不过,我仍然有了一个外号:“掉裤子”,被同学们一直喊了好几年。
2019,10,13,于献县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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