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部的无花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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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 |
1988年,我被调到市委宣传部办《泊头报》。其时,我刚刚吃上皇粮,也不是党员,按理说是没有资格成为市委机关工作人员的,蒙金发兄不弃,以宣传部书多为诱饵,硬是把我弄了进来。
初进宣传部,颇有点刘姥姥一进荣国府的新鲜。首先吸引住我的是编辑部大办公室里栽在盆里的一株小树。主干细柔,但树冠葳蕤,叶子很大,绿得也很深沉;枝桠间居然还结了一个果子,鸭梨型,很青涩。我问编辑部同事这是什么树?同事告诉我是无花果。
无花果,听说过,没见过,顿时对它有了好奇感:不开花,果子是怎么长出来的?
当时,家属还在乡下,平时我就住在单位。晚上,大家都下班回家了,整个市委大楼空荡荡的。在办公室里,我一个人对着无花果发呆,琢磨不开花的果子究竟是怎么长出来的。看着看着,嘿然笑了:我一个“中共非党员”,硬是成了市委工作人员,不也是个不开花就结的果子吗?
果子青涩,我也青涩。市委机关人员都是规规矩矩的,用宣传部副部长维平兄开会时要求的,大家“要有个市委工作人员的样子”。市委工作人员是个什么样子?我新来乍到,不甚了了,依然保持着文艺青年的青涩与懵懂,工作之余与同事胡说八道,还经常与编辑部几个年轻同事“狂欢”,喝酒,野餐等等。那时还没有卡拉OK,就敲打着桌子唱歌,唱京剧。现在我还能哼哼几句麒派的《徐策跑城》与《追韩信》,就是当年跟闻章兄学的。这种种的不规范,激发了几个年轻人的热情,也引起了许多人的侧目。但我们根本不在乎,照样玩自己的,并且玩得很嗨。用闻章兄的话说,叫“灵魂大飞扬”。
因为不是党员,在市委工作有点跛脚,金发兄就想来个先结果后开花,非逼着我入党,质问我:“你知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上班?”一天晚上,他与郝喜祥来到我屋里,要求我写入党申请书,我推托说不会写。于是,金发兄斜倚在床上口授,郝喜祥记录,我则像个局外人似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郝喜祥写完了,让我抄一遍,签上名字,就算是申请入党了。可惜的是,组织还未来得及批准,情况有变,我调回了教育局,终于成了一枚始终没有成熟的无花果。
而编辑部里的那枚无花果却在渐渐地长大。别人告诉我,果子成熟之后会发软,变色。我几乎隔几天就会用手捏一捏那硬硬的果子,看看软化了没有,别人就笑话:“不用熟,也被你捏熟了!”我不管,照捏不误,终于有了一丝淡淡的绯红色。看来,离成熟越来越近了,就更加密了捏的频率。我担心的是,等它熟的差不多的时候,被别人抢了先机,成了别人的腹内之物。
其实,我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人家都是规规矩矩的市委工作人员,根本没有与我抢的想法。我还是不放心,没等它完全成熟,颜色刚刚发紫,也有了一点软度,就被我毅然决然的采摘下来。闻一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我可不能像猪八戒吃人森果,没品出滋味就滚下肚了,我要仔细的品品,看看它究竟是个什么味道。迫不及待的洗净,拨开那层皮,放到嘴里一尝,果肉糯糯的,甜甜的,一股清香在口腔里荡漾。越想细嚼慢咽,可是馋虫不给做主,匆匆忙忙就进了喉咙,终于还是猪八戒的人参果。不过,我倒是记住了:真的很好吃。
无花果熟了,我却没熟。翌年清明节,无花果树被人搬走了 ,《泊头报》也寿终正寝。两棵树都倒了,我们这些猢狲自然作鸟兽散,有无花果陪伴的日子也终于结束;而我这枚人形无花果,终究也没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