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八爷
(2018-11-12 06:4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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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
分类: 散文 |
1972年6月,学校放麦假。按照老师的要求,我们回到村里要主动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当时我只有十三岁,队长嫌我干不了什么,就叫我到麦场里看场。所谓看场,其实也就是给在场里干活的人替替班,或干点杂活之类的。
要说场里最难的活儿,还得数套碌碡轧场与扬场。先说轧场。轧场虽然不累,但是很辛苦。轧场正是天最热的时候,日头晒得你头上流油,轧一会儿下来,就得跑到井台上,咕咚咕咚喝下半桶凉水。另外,这也是个技术活儿。把牲口套上碌碡,你要站在场的中央,一手牵缰绳,一手持鞭。轧场要轧的均匀、轧的周到,不能有的地方轧过多遍,有的地方根本轧不着。为了轧得均匀,你手里的缰绳要做到收放自如,以控制牲口的脚步,是向里走还是向外走;要使碌碡转圈的时候,一圈压一圈,中间不能留缝隙,这样轧出来,才能轧得均匀。扬场就更难了,它不但是技术活儿,而且也挺费力气的。轧完场以后,将麦秸垛起来,将麦粒与麦糠堆到一起,然后准备扬场。扬场对风的要求也挺高:风太小,麦糠扬不出去;风太大,又会将麦粒一块儿刮出去。最好是傍晚的时候,风不大不小,先找好风向口。你不能站在风的正下方,因为那样会使麦糠落到你头上,迷了你的眼;也不能站在风上方,那样会使麦粒与麦糠一起飘走。你只能站在风向的一侧,把麦子向上风扬去,麦粒落到近处,麦糠飘向远处,这样,就做到粒糠分离了。另外,扬场的时候,在空中要呈扇面形,不能成一条线,否则就扬不干净。这时是在场里干活最好看的时候。用扬锨迎风一扬,连麦粒带糠箭一样冲向天空,然后,变成扇形;麦糠被风一吹,飘飘悠悠的飞走了,剩下麦粒儿,金灿灿的一片,哗的一下落下来,仿佛下金雨一般;有几粒儿打在你脸上,有点儿疼,有点儿麻,心里很舒服。正此时也,夕阳将落,满场金辉;凉风骤起,收尽一天的炎热,拂在人的身上;你裤管儿挽起,被凉风一吹,汗毛扫着你的腿,痒痒的,惬意得你仿佛只有大叫几声,才能抒发心中的快乐。收获的幸福,劳动的快乐,身体的惬意,夹杂在一起,使你醉了,晕了,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再看周八爷,就像是这麦场的场长,指挥着你干这,他干那,仿佛驰骋疆场的大将军,指挥着千军万马,排山倒海,纵横捭阖,刀光剑影,庄稼人的那一点儿乐子,就全在这儿了。
毕业后,我在生产队参加劳动,乃至分地之后在家里干活,我用的都是当年他教给我的技术。直到现在,他扬场的情景还时不时浮现在我的记忆里。有趣的是,他有个三女儿周汉巧,平时我喊她“汉巧姑”,后来却嫁给了西法叔,从此,“汉巧姑”变成了婶子,而周八爷也变成了“姥爷”。只是我叫惯了,一时改不过口来,一直没那样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