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的“暖心粘粥”
(2018-10-08 00:2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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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文艺评论 |
在朋友圈里读到李强的《母亲熬的粥》,很喜欢,故而忍不住想说几句。
喝粘粥是北方人的一种习惯,尤其是对中老年人来说,是生活当中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恰如作者所说,“当年的新玉米,去了皮,碾成糁子,铁锅,软柴火,慢慢熬煮。冬日的清晨,热气腾腾的粥端上桌,食欲便不请自来。一口喝下去,唇齿间满是香甜,全身上下通透舒服。加一勺绵软的红糖,香甜无比;配一碟自制的咸菜,清新爽口。熬粥时,若加入山药或红薯,则另有一番滋味。”这诗意的叙述,把粘粥的诸般好处揭示的恰到好处,仿佛粘粥的芳香仍然留在读者的唇齿间。
粘粥,自然不仅仅是一道美食,而是浸透着作者,也浸透着北方人的一种人文情怀。它是乡情,它是母爱,它是内心的一种坚守,它是生活的一抹亮色,它甚至是治愈心灵创伤的一副灵丹妙药。总之,它是这个冰冷世界的一丝暖。读着这篇作品,我们心里也深深地感受到了这种暖。
作品很短,但很完整,无论是语言的组织,结构的搭建,还是情绪的调度,节奏的把控,以及思想的沉淀,都给人一种很精到、灵动的感觉,其中不乏令人击节之处。不是作者在进行文字的陈述,而是画家在画纸上舒展笔墨。开始是很朴实自然的描述,仿佛画家铺开宣纸,蘸满淡墨,不疾不徐的落下坚实的第一笔;然后是慢慢的进入。对粘粥的诗意的描写,是逐渐铺展开来的第一簇枝叶;布置好所有的陪衬,便展现了最绚丽的那朵花的怒放,也就是母亲熬粥的那段浓墨重彩的细腻描写。此时的作者,一改初始的粗放,先是大胆的泼墨,等浓墨慢慢的洇染开来的时候,再做细致的收拾,花瓣的纹理,花蕊的点染,挺拔的花骨,色彩的浓淡,无不纤毫毕现,仿佛使人嗅到了花的芬芳。
花朵的功夫做足之后,画笔继续往下展延,又是一个高潮后的小高潮,即刚刚经历过精神打击的作者回到家里的那段展现。这段描写,作者并没有平铺直叙,而是把它表现的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先点明作者带着心灵创伤回到家里,然后按下不表,做一个小的伏笔;接着写母子之间的在灶前的促膝而谈。聊天的过程并没有脱离粘粥的主题,却把熬粥写成了亲情。母亲说了一句“要想粥好喝,就得熬得时间长一点。”然后,越过了熬粥、喝粥的过程,直接跳跃到了作者晚间躺在床上的苦思冥想。当作者被生活的失落、困惑、茫然,仿佛一条绳子紧紧勒住脖子的时候,母亲的那句话突然闪现在脑海里。“要想粥好喝,就得熬得时间长一点。”于是,立即有了一个顿悟,也是思想的升华:是啊,人生不也像熬粥一样吗?只有经过煎熬,才能够成熟,才能够芳香四溢。母亲关于粘粥的一句无心之语,成了解开作者心灵魔咒的偈语,完成了对自己人生的一次叩问;母亲的话,是一架助力器,把作者抬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最后,几句简单的描写:“我一边烧火,一边看着母亲搅糁子。水汽里的那两只手,一抖一搅,瞬间把我拉回到那段难忘的岁月。”然后,戛然而止,作一个完满的收束。
我与作者并不熟,只有一面之缘,知道他是教育同行,还知道他喜欢写歌词;至于他写过哪些作品,我并没有读过。但仅此一篇,就足以使我眼前一亮。虽然文笔尚嫌稚嫩,但这种清新的写作风格,足以令那些故作高深的卖弄,陈词滥调的堆砌之类的文字垃圾相形见绌。这样的佳作,在泊头的作者里面,似乎并不多见,所以,我愿意不避好师之嫌与贻笑之虞,絮絮叨叨说了如上的话。
附:母亲熬的粥(作者:李强)
我爱喝粥,尤其是母亲熬的玉米粥。母亲常说:“可以一天不吃饭,不能一顿不喝粥。”或许受母亲的影响太深吧,成家之后,我依然保留着喝粥的习惯,只是,再也喝不到当年那种味道。
爱喝母亲熬的粥,首先是因为好喝。当年的新玉米,去了皮,碾成糁子,铁锅,软柴火,慢慢熬煮。冬日的清晨,热气腾腾的粥端上桌,食欲便不请自来。一口喝下去,唇齿间满是香甜,全身上下通透舒服。加一勺绵软的红糖,香甜无比;配一碟自制的咸菜,清新爽口。熬粥时,若加入山药或红薯,则另有一番滋味。
印象最深刻的,是母亲搅糁子的情景。母亲左手端一个盛满糁子的碗,微微抖动手腕,碗里的糁子便像一条金色的瀑布,均匀地洒落在锅里。同时,右手拿一长柄的勺子,沿逆时针方向不停搅动,片刻间,那一锅清水就化作一湾金色的湖泊,湖面上白雾升腾,直冲屋顶,然后如云朵般四散开去。朦胧的水汽中,母亲的一抖一搅,配合得天衣无缝。在儿时的我看来,那简直就是一种艺术。
火候的控制也是有讲究的。大火猛烧,糁子与水迅速融合;小火慢熬,营养充分释放。一急一缓,相得益彰。“熬得时间越久,粥也就越好喝。”母亲教我烧火,常这样提醒。然而,贪玩的屁股哪里坐得住呢?胡乱填一灶膛柴火,身影便随着小伙伴的欢笑声飘远了。当我终于能做到耐着性子,细细地向灶膛里添柴时,往往不等掀锅,屋里便早已弥漫了玉米的清香。
爱喝母亲熬的粥,还因为它曾给我人生的启迪。刚参加工作那年冬天,因为忍受不了一连串的挫折和打击,我请假回了家。母亲见我,很是惊讶:“这也不是星期礼拜的,怎么就回来了?有事儿啊?”我含混地应付了一句,便回了屋,一觉睡到将近黄昏。醒来,望向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母亲听到动静,几步便来到屋里,“饿了不?晚上我给你包饺子!”小时候,每当我生病,或心情不好,母亲总是想法做点差样儿的东西。我都二十了,她依然把我当小孩子。“还是熬粥吧,”我不想让母亲担心,边下床穿鞋边说,“我去烧火。”
娘俩儿闲聊中,水开了。母亲搅完糁子,柴已烧得所剩无几。就这样吧,我想,粥也应该能熟了。将最后一根柴放进灶膛,我准备收工了。“还是再去抱点柴火吧!”母亲停下手里的活,对我说道。门外,雪花似乎更大了。见我犹豫,母亲接着说:“要想粥好喝,就得熬得时间长一点。”我嗯了一声,默默地,转身走进风雪中。
晚饭过后,睡意全无。床头闹钟的咔哒声,将思绪敲打得七零八落。失落、困惑、茫然,仿佛一条绳子,紧紧勒住我。辗转反侧中,忽然闪过母亲熬粥的情景。“要想粥好喝,就得熬得时间长一点。”母亲的叮咛,犹如暗夜的一道光。人生,不也一样吗?母亲不善言辞,也不会用大道理开导人,但这句话,却让我一下子明白了许多。
一晃二十年。每次回家,最想吃的依然是玉米粥。母亲已年过花甲,但手艺依然娴熟。我一边烧火,一边看着母亲搅糁子。水汽里的那两只手,一抖一搅,瞬间把我拉回到那段难忘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