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初一是传统的寒衣节，是说冬季到了，为了不让远在天堂的祖先受冻馁之苦，后人们要在这一天“送寒衣”。其实就是祭祀、扫墓的日子。但是因为俗务的羁绊，当天我没能回去，直到今天，才与老伴一起踏上了扫墓的路程。

地净场光，满眼都是初冬的空旷与荒凉。到了墓地，就更加荒凉了，枯干的荒草没膝，就连坟头上都密匝匝的；坟前的那株松树倒显得弱不禁风的样子。墓碑孤孤单单的立在那儿，碑文也被泥土遮蔽了不少。先是把墓碑擦拭干净，然后就开始烧纸。除了往常的烧纸与冥钞，还特意把刚刚出版的《宛在集》在父母坟前焚化。这是我为纪念父亲去世十七周年、母亲去世十周年而编印的，把书在坟前焚化也是当初的诺言，既是向父母汇报，也是寄托哀思。两册崭新的书慢慢的燃烧，也在烧灼着我的内心，悲痛、懊悔、惭愧交织在一起，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还有一种焦灼如刀般在心里搅动，我分明感到了一种担忧。就像现在所有我这个年纪的人一样，子女们大都在外地生活，娶妻生子，安家立业。年轻的一代，对于故乡的概念已经十分淡漠，有我们在，他们不得不顾念着这个生于斯长于斯却未必终老于斯的地方。但是，与中国传统的习俗不同，现在已经不是父母在处便是家，而是子女在处才是家了。当我们老了，不得不跟着儿女一起生活的时候，肯定是我们去成全他们，因为他们那里还有事业与家庭。如此一来，故乡的家，就成了不折不扣的空巢。非仅空巢而已，落叶归根的希望都很渺茫了，最后这把老骨头丢在那里，恐怕谁也说不准。到那时，有谁再来父母坟前烧纸、磕头呢？父母的灵魂岂不是更加孤独与寂寞！比如今天，我来为父母送寒衣；我离开老家，寒衣谁来送？

后来终于想通了。反正人间与天堂的邮路畅通，从哪里也能寄的到，未必一定在故乡；再说，天堂不是最幸福美好的地方吗？那里应该不会有冻馁之忧。如果吃穿问题都解决不了的话，那还叫幸福天堂吗？

想到这里，心里轻松了一些。看着老伴还跪在坟前透泪，我说：“别哭了，咱磕头吧。”

很庄重的给父母磕了个头，身子伏在地上，很久才站起来。心里暗说：父母放心，只要我在，每年的寒衣一定奉上，不管我在哪里。

日头惨白的照着，风已经很凉了，不由打了个寒噤。我对老伴说：“咱走吧。”

车走出去很远，回头看看墓群里父母那座坟，心里很难过。不管以后身在何处，这里，永远是心里最挂念的地方。

                                                                               2017-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