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友人造像(64)

徐西胜近照(田宝春摄影)
小徐,名西胜,是教育局办公室司机。说他是办公室司机,而不是教育局司机,还有一点典故。历史上机关车辆都由办公室统一管理,领导用车,由办公室安排。有一年领导突发奇想,把车辆分配给局长、副局长,每人一辆。科级干部配专车,大概在全中国都是个创举。作为办公室主任,虽然被剥夺了管车权,心里却很高兴。因为车辆管理是个受累不讨好的差事。车型不一,车况不一,当官的又都想坐好车,瘪子就丢给了办公室主任,反正是两头不讨好。把车权交出去,反而是成全了我,心里立时轻松了不少。最重要的是领导发慈悲,特意给办公室留了一辆最次的车。在雨露均沾的时代,这已经是格外的恩宠了。而小徐就是这辆车司机,自然也就属于办公室的司机了。
人们喊他小徐,其实小徐并不小,与我同岁,在机关里已经属于高龄阶层了。只是额头被岁月磨平,一缕黑发无情的弃他而去,人便略显沧桑。连伟大领袖都是秃额,为什么领袖秃得,徐某便秃不得?其实,这是紧跟伟大领袖,与中央保持一致的结果,虽然他还是个中共非党员。人们之所以喊他小徐,是因为他的父执在教育局退休,属于“局二代”。在父亲工作过的单位上班,都是父亲的同事,辈分自然要小一辈。小一辈未必是件坏事,有了不对的事情,叫声伯伯就过去了,谁能与晚辈计较?有什么好东西,拿起来就走,你在后面骂归骂,东西却已经姓徐了。所以,这“小徐”喊得顺溜,他答得也痛快,各得其所。我只比他大几个月,但倚老卖老,也是开口闭口的“小徐”,并且一直喊得他当了爷爷,仍然“初心未改”。
专车制度,对工作是损失,但对坐车人来说,却是件好事,起码可以假公济私,公车私用,连娘们儿孩子都跟着沾光。办公室的专车,已经是领导在吃肉的同时丢过来的剩骨头,自然我也用不着客气,名义上的办公室专车,实际上也成了我的专车。公事自不必说了,许多私事也用的是它。
但是,车成了“私车”,司机却并未成为“私人司机”。与其相处,有一种春风徐来的感觉,很温馨。即便春风未至,小徐到了,便是春天。我是把他当朋友来看的,后来几乎成了亲人。每天同出同进,同吃同喝;有什么心事互不相瞒,该出手时就出手。两口子生气,他老伴也会找大哥告状。我也毫不客气,该说谁就说谁,弟妹也不例外。有了为难的事,也会找我来商量,我该出主意就出主意,该拍板就拍板,经常“反客为主”。这样的司机既不“私人",也不"司机”。与另外几位我的“被盟”兄弟一样,他也成了我的“被盟兄弟”,只是与前面几位不是一拨。至于具体属于那一拨,我也说不清楚,只有去问那一班拨弄口舌的宵小了。
后来,我离开了局机关,他则留在了办公室;再后来,我被内退,他也主动内退了。现在,同归于平静,见了面,依旧是“小徐”“小徐”的喊。也许在我面前,他这“小徐”的帽子永远也摘不掉了;但在我的心里,西胜所到之处,便有春风徐来,至友也。
2017,1,24,于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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