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洒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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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与周长青见面,印象并不怎么好。那是一九八四年左右,文联召集作者开会。开会之前,文联主席把周长青介绍给大家。那时,他刚刚从文庙税务所调入文联,也就是二十多岁,一副青葱少年的样子。介绍完之后,文联主席要他对大家也说几句。原以为一个小孩子家家的,第一次与大家见面,肯定会谦虚几句,不料他上来就发了一顿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弘扬主旋律之类的宏论。大家心里都很不舒服。面前都是“写龄”比他多很多的作者,有些甚至已经相当有名气,你一个毛头小子,却颐指气使的教训大家,显然不怎么合体,这帮也自视甚高的家伙们亦不会尿你这一壶。但是,后来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发现他并不是当天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傲气。作为文联工作人员,对待作者还是很热情,服务也周到。最重要的是通过他的作品,看到了他的才华。身上有把刷子,大家才会对你高看一眼。还有就是后来作家闻章也调来泊头,与长青成了同事,闻章在朋友中间老是为他说话。大家对闻章是信任的,因此对长青也就重新打量,结果发现,这个人还真可以,与他的关系也就逐渐亲密起来。
在《泊头报》期间,曾经有一段时间心情不好,憋了满肚子的委屈却无处倾诉。有一次长青邀我到他家喝酒,我说:“今天,我可能要哭一次。”当时,他以为是开玩笑,就说:“哭就哭呗,只要别唱‘小河吻过我的脸’就行。”这是流行歌曲《黄土高坡》里的一句,而小河是“小何”的谐音,指的是长青的爱人。弟妹是个很好的人,我从不与她开玩笑,就斥责他道:“你胡说什么!”
三杯酒下肚,有了几分酒意,我果然如期而哭。哭得涕泗横流,哭得淋漓尽致,哭得如释重负,哭得血脉畅流。在座的人都被我惊着了,就连长青也不明就里。哭过之后,我释然的破涕一笑:“扫大家的兴了,没事了,接着喝。”接下去又喝了不少,但并没有醉倒。人活一辈子,都是要哭的。人哭着来到这个世界,再在哭声中离开这个世界。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人爱哭,是叫人笑话的。其实,男人并不是不想哭,而是不敢哭,或者说找不到哭的地方。只有面对着一个完全信任的地方与人,才可能彻底放松,尽情的痛哭一场。在长青家,我找到了这种感觉,于是,我把我作为一个男人的“处女哭”,献给了周长青。这倾情一哭,是一种郑重的表达,是由衷的倾诉。
哭声过后是笑声。接下来,与长青轻轻松松做了近三十年的朋友。每次朋友聚会,都会听到我与长青开玩笑的笑声,开怀的笑声。后来我们先后都离开了市委大楼,但距离并没有阻断这爽朗的笑声。长青离开文联,到乡镇当了一回副镇长,最后到文化局当副局长,算是回归了老本行。在履行官职的同时,他并没有忘了写作,一篇篇好作品不断问世,除了自己的集子。最近,他的一部长篇也已经付梓。然而对我来说,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年我在他家的那倾情一哭,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中,直到现在,我们还不时提起。多年过去,当初多么深重的灾难与痛苦,都可以化为今天轻松的谈资了。
有可以潇洒一哭的地方,实在是件人生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