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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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为友人造像 |

有人曾经用“狼狈为奸”来形容我与李毅兄的关系。开此玩笑者,善意者有之,恶意者亦有之。我俩都乐意认可这种狼与狈的关系。从公的方面说,人在官场混,除了伟人蜡像馆的蜡人,谁不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在工作中,我俩做醋的做醋,做酱油的做酱油,配合的挺好。这种配合,颇类于狼与狈的珠联璧合;从私的方面说,我们既是文友,又是酒友。尤其是在酒桌上,你哼我唱,互撕又互保。狼而狈之,死党之属;天生于予,舍我其谁?
我们第一次勾搭成奸应该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其时他在大吴潘中学教书,我在大鲁道修桥,文化馆一纸通知,把我们召到交河,参加文学创作学习班。那时候他还一身排骨,瘦的像一辈子没吃过饱饭;鼻梁上一副眼镜,装的文质彬彬,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实则心内傲得很。当时,他早已在《河北日报》发小说了,而我只是一个顶着高粱花子的庄稼小子,刚刚迈进文学的门槛,进了学习班,就像刘姥姥一进荣国府,看什么都新奇,对什么也不懂。学习班半个月,我俩也就是熟悉而已,还算不得知己。
成为知己,已经是一年之后,我去了海河指挥部,他调进文教局。他真正的身份仍然是民办教师,而我则是“聘干”,泥腿子当皇差,鸠占鹊巢。同病相怜,又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逐渐成为好友。他甚至还为我说过媳妇,虽然未果,但那份情谊还是在的。我俩加上水利局的李炳莹,人称“交河三李”。李炳莹则说是“大李老李与小李”:李炳莹居长,为老李;李毅次之,为大李;而我居末席,是为小李。当时文艺界掀起“歌德与缺德”大波,两派互撕的厉害。性格使然,我们仨的屁股自然坐到“缺德派”一边,被人谑称“四大缺德派”;再减一“派”字,成了“四大缺德”。至今真正缺德者如范存良之类,仍然见面便称“四大缺德”,以为笑料。
后来,我的命运几经周折,到处漂泊。因身份问题,受尽白眼。狼与狈须臾不可分离,此时已经吃上皇粮的毅兄记起了当年的难弟,遂向教育局胡局长推荐了我,到教育局秘书科当了一名顶着高粱花子的蝇头小吏。在我的一生中,毅兄与胡局长都是我的“贵人”,在人生的关键节点上给了极为重要的帮助:没有毅兄,我就不可能认识胡局长;不认识胡局长,我也就撕不去额头“临时工”的标签。因为有了他们的提携,我才堂而皇之的吃上了皇粮,成了一名“国家干部”,得以在官场落草。
再后来,毅兄调出教育系统,到外面发达。12年之后,以纪检书记身份荣归教育局。斯时小弟我都年近半百,对名利已经看得云淡风轻,工作上但求无过,余下的精力就狼狈为奸,搭着身子出去找点吃的喝的。舍文友而专酒友,出则成双结对,入则形影相随,浑浑噩噩的度日,只有在酒桌上还遗存着当年的机智与幽默,互相的斗嘴,成了小城酒坛一景。
五十岁那年,他被内退,回家“相妻教孙”。七年之后,我也没有逃脱同样的命运。赋闲之后的我俩,重新勾搭成奸。但此时已非彼时,欲做坏事而不能了,只能隔三差五走到一块,喝喝酒,扯扯淡而已,今天天气哈哈哈。什么文学呀,事业呀,名利呀,统统被记忆按了删除键;得以保存的,也就是那段狼狈为奸的光荣历史了。有了这段光荣历史,才真心觉得这辈子没有白活。
昨天中午,我们又凑在一起喝酒。席间,提起这篇文章,我说:“你别以为是为你歌功颂德,我不会说你什么好话。”并告知题目就叫《狼狈为奸》。他哈哈一笑:“没关系,随便你糟蹋!”那口气,透着大气、豪迈,足可看出为人格局之大,绝非那班触着点痛处便跳起来的阿Q者流所能望其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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