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批准备送人的书）

昨天下午，我在书房里整理书籍，准备挑选出一批不太急用的书籍送人。很快就挑出了二三百本，堆放在一张餐桌上。由于分量过重，餐桌叭的一下被压垮了。老伴知道了以后，心疼那张桌子，一直埋怨。我不耐烦地说：“埋怨什么，不就是一张桌子吗？桌子压垮了，我心里早就压垮了！”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这一屋子的书的出路问题早就困扰着我了。多年以前母亲就警告过我：“你这一屋子书，将来怎么办？”当时还颇不以为然，觉得可以当做财富传给儿女；后来随着计算机技术的发展，现在的人们，尤其是年轻人几乎不读纸质书了，网上阅览既方便，又不占地方。就是我自己，也已经拒绝阅读报纸，单位免费赠送的报纸也被我退回了。当然不只是报纸，这一屋子书也是这样：除了我自己嗜书如命，儿女对此已经不屑一顾，更别说让他们继承了。再说，儿女都工作在外地，住房狭窄，就更没有这么多书的容身之地了。将来它们最终的归宿只能是卖废纸。

近来，我所在的街道拆迁风声越来越烈，虽然不是燃眉之急，但也必须提上议事日程了，老伴三天两头絮叨，让我今早想办法。恰巧朋友新近建了一间很大的书房，阔大的书架书籍却没多少，空空的立在那里，影响整个书房的气氛。如果想填满它，将会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听我为书籍的出路发愁，就半开玩笑的说：“你不要了，我要。”过后一想，也未必不是个办法。这次我真的动心了，就考虑先给书房“瘦身”，把一些可有可无，或不急用的书挑出来处理掉。现在，已经是第四批了。说实话，作为一个嗜书如命的人，把费尽千方百计收罗来的书籍就这么送人，心里毕竟不好受，这叫我想起诗人流沙河的那首著名的焚书诗，恰好能够说明我此时的心境：

留你留不得，

　　藏你藏不住。

　　今宵送你进火炉，

　　永别了，

　　契诃夫！

 

　　夹鼻眼镜山羊胡，

　　你在笑，我在哭。

　　灰飞烟灭光明尽，

　　永别了，

　　契诃夫！

不过，似乎我的书比流沙河的书命运要好一些。他的书“留你留不得，藏你藏不住。今宵送你进火炉”，只有焚烧的份儿；而我的书是赠送给朋友，只不过是换了个主人与地方而已，比起被卖或被烧已经是天上地下了。我也就是心里有点舍不得，敝帚自珍的意思。

送出去这么多，书房里居然没见少，看来散书的任务还很艰巨，况且一方面是将旧书送人，另一方面还有新书不断地买进来。我也曾经发誓不再买新书，但买书这玩意儿就像吸毒，很容易上瘾，所以发过誓之后屡屡食言。有朋友说：“这把年纪了，就这么点爱好，干嘛要折磨自己？想买就买！”朋友的话深得我意，借着此言，重作冯妇。该送的送，该买的买，买的总没有送得多，送得快。

就是这个主意。

                                           2016-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