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一年一度的姐妹聚会,是母亲去世那年,由我提出来的。
母亲在着的时候,姐妹们就像一只只风筝,被母亲这根线牵着,一扽,就都回来了。如今,母亲走了,这根线就得由我来扽了。我们姐妹六人,我是唯一的男丁;姐妹聚会,我这里自然是最恰当的地点。我说:“没咱娘了,每人都有一大家子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再想凑那么齐,不容易了。每年春节,咱姐几个聚一回,见见面,说说话。”姐妹们自然都很赞成。从此,春节聚会就成了我们家不成文的惯例,一晃,十年过去了。当年大家的头发都是黑的,如今,都已鬓上飞霜了。
我们这姐妹六人,过来的都不容易。大姐首当其中,两个孩子上中专、大学,正是急着用钱的时候,大姐夫的生意却很不景气,不但没赚钱,反而欠了一屁股账。夫妇俩苦巴苦结,紧着省着,从嘴里一点点的抠,总算把两个孩子供了出来,现在混得都很好的。儿女在城里教书,找了个对象做生意,也做得红红火火;儿子、媳妇都在天津,前两年还添了一个孙女。如今,大姐夫妇俩都在天津看孩子。本来一家人过得其乐融融,没想到去年儿媳得了一场大病,花钱不说,大姐的心理压力可就大了,身体素质越来越差,常年靠吃药支撑着;与她情况相似的还有老妹妹,她比大姐整整小了十二岁,都是属马的。她年纪最小,身体也不好。刚刚结婚不久,妹夫给我家铡草,被铡草机轧去了左手。为了维持生活,我为他找了个民办教师的差事,好在运气还不错,前几年转了正,总算有了点依靠。她也是一儿一女,供两个孩子上学,也是日子最艰难的时候。如今,两个孩子都有了工作,也都离开了农村,并且在城里买了房子安了家,算是苦尽甘来了。二姐这辈子过得也很苦,遇到的不幸也最多。第一个二姐夫因为别人欠自己的账,喝农药自杀了。欠账的没事,债主倒死了;为了照顾未成年的两个孩子,她改嫁给了当村一个老光棍汉。没想到过了没几年,老光棍汉也死了,二姐就死心塌地的带着两个孩子苦度时光。先是打发闺女出了嫁,然后靠着一分钱一分钱的挣,终于也盖了房,娶了媳妇。现在孙子孙女双全,自己也觉得过得很满意;三妹妹从小就是受累的命,唯独她生了三个孩子。如今,大女儿已经出了嫁,二女儿大学毕业,在北京找到了工作,最小的儿子也娶了媳妇成了家。只是农村娶媳妇花费很大,欠了一些外债。老两口子年过五旬,还在咬着牙的赚钱,如今已经还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一件心病,儿子结婚两三年了,仍然没生孩子,人家小两口没着急,她倒神神叨叨的,快成神经病了。四妹日子过得也不平静。前些年与邻居闹纠纷,动了手,对方公安局有人,弄了一个假鉴定,定为轻伤害,把四妹抓了进去。我动用各种力量,与妹夫一起,最后终于把案翻了过来,国家给了赔偿,才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两口子感情也出现过波折,上过一次法庭,还喝过一次农药,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感情也逐渐的稳定了。如今,两个孩子也是男娶女聘,还有了一个漂亮聪明的孙子。我自己就不用多说了,苦辣酸甜都经历过,大体上还算可以。如今,我与老伴都已赋闲在家,不缺吃不少穿,没有闲气窝生,过得也挺满足的。唯独老伴犯了其他家庭妇女一样的毛病,没娶儿媳妇的时候总嫌不娶媳妇;娶了媳妇又盼孙子。现在,儿子已经把生孩子列入了议事日程,才算稍稍放了一点心。她还有一块大心病,就是女儿至今未找对象。她急,女儿自己不急,仍然白搭。白搭也急,当父母的,就是这么贱。
总的来说,大家都苦过,如今都苦尽甘来,算是熬出头了。当然,熬出头了,人也老了。过去,都忙着自己的日子,姐妹们难得静下心来,说说话,聊聊天;现在有条件了,终于可以松口气,大家聚在一起,说说这些年来的不容易,展望展望一下未来,这样的机会,难能可贵,益发值得珍惜。
这也就是姐妹们每年都要聚会的理由。
2016,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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