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行（一）

  儿子在网上订了高铁车票，要我与妻子到他所工作的上海。提前好几天，妻子就开始忙碌，又是为儿子特意制作他喜欢吃的炖牛肉、腌茄粘，又为儿子的女朋友购买本地的特产冬枣······最令人好笑的是，居然将秋天自家院里山楂树结的寥寥无几的几颗山楂留到了现在，也塞到了行李包里。我讥笑道：“你真是亲娘啊！”妻子不顾我的嘲讽，自顾收拾自己的，临行时，大包小包，肩背手提，令我一看就头疼。我最怕出门带东西，但想想也就释然了：没办法，亲娘嘛！大包小包，都是娘的一片心意。

由于儿子给订的是高铁票，必须要到沧州上车。我打电话，想找车送我们到沧州。妻子坚决反对，说我不怕劳烦人。说实话，这么多年用公车惯了，赋闲之后，用车时总是下意识的往单位要车，或者借用朋友的私家车，几乎就没想过坐公交车。妻子说，有一种拼租轿车，凑够四个人就开车，价钱也不高，挺方便的。没办法，怕她不高兴，只得依着她，花了七十块钱包了辆桑塔纳，将我们径直送到了沧州高铁站。确实挺方便的，我不由感兴趣起来，以后再用车，直接给出租司机打电话就是了，真的挺省事，既方便快捷，又可省却烦人之劳。于是干脆要了出租司机的电话，约定好以后再用车，就是他了。

多年来出门不少，但几乎从未单独行动过，出门的一切事情，都让别人给代劳了。自己就像个傻子，知道跟着别人走就是了。这次是我多年来第一次单独外出（虽然还有妻子，但她显然还不如我），有些手续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女儿知道这个情况，一大早就打电话，告诉我怎样取网上订的票，怎样上车等等。我外强中干的笑道：“你爹出了大半辈子差，难道这点事还办不了吗？”话虽如此说，心里未免有点发虚。说实话，这些年，但凡戴点纱帽翅的，都被共产党惯坏了，一个个官不大，僚不小（当然也包括我这不算官的官在内），大事小情都有人代办，自己干擎着就行了，弄得我党干部一个个都像白痴。前几天，看见媒体上报道，说有一位县委书记居然不知道怎样办理登机手续。我心说，这有什么好笑的？不信你就做个调查，看看现在当官的有几个清楚坐飞机的具体手续？

其实很简单。到了车站，随便问了个人，人家告诉我在哪个窗口取票。到了那里，身份证进去，车票出来，二话未说，一切就OK了。看来，不烦人也是一种享受呢！

开车不久，就到了中午用餐时间，列车服务员将香喷喷的盒饭送到车厢里。我毫不犹豫的要了两份。付钱的时候，妻子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我，才不情愿的把钱送了出去。原来，每盒饭要45元，心疼了。她悄悄地对我说，两袋大米都够了。我有点轻蔑的笑了笑，但随即就觉得自己不对了。其实，从心底里我也觉得够贵的，只是过去出差吃饭，自己从不掏钱，也就没有心疼的感觉；如今，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送给满脸严肃如阴郁寡妇般的服务员，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毕竟钱是自己的，谁割自己的肉不疼呢？当然，这也是共产党惯的。

老家正是天冷的时候，天寒地冻的，满眼萧索；红红绿绿的花草都玩起了裸体艺术，一棵棵褪尽了繁华的树木，如一个个大饥饿中的非洲儿童，瘦骨嶙峋的，面目可憎。但车过徐州，气象就逐渐变得好看起来，原野里有了一点暖人的绿意；越往南走，绿意越多，终于看到了已经久违的江南景色。不但是满眼绿色，还见到了众多的河流，与干涸而荒凉的北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地方，没有水，也就少了几分灵气。看着这江南景色，心里顿觉温润了不少。看来，反感呆板单调，喜欢丰富多彩是人的天性，谁不愿意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丰富一些，舒适一点呢？

现代文明毕竟是个好东西。真的是朝发夕至，一声汽笛鸣不住，列车已过万重山。从沧州到上海，四个半小时就到了，过去，可是一天一夜的路程啊。现在，如果订票顺利的话，到上海找朋友喝酒，当天就可以打来回呢！不仅仅如此，连古人的鞍马劳顿、旅途孤寂，以及家人的倚门之望、思念之苦，都省了。文明的进步，给人类提供了便捷与舒适，如果再说些个恢复古朴、渴望自然之类酸溜溜的话，那就真的是得了便宜卖乖，未免显得太不厚道了。

儿子的女朋友，是典型的江南女孩，不像北方女子的豪爽、粗犷，温顺而细腻。儿子表扬说，她几天前就精心准备，不但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就连牙具、拖鞋之类都准备齐了。定的饭店，也是迎合我们的北方口味。这是只有女孩子才有的细心。有这样的女孩子作为将来的儿媳，我与老伴心里亮堂了不少。如今所有的人，几乎都有一种婚前焦虑感，家庭关系的繁复，使每个家庭成员都心存恐惧。其实，只要每个人都用心经营、呵护，家庭就不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战场，而是温暖幸福的港湾。好在一切都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2014.1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