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气温大降,天上落下稀稀拉拉的雨点来。从春节起就没有正儿八经的下过一场透雨,连人的心里都弄得旱巴巴的。几次闹天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叫人空欢喜一场,恨不得将玉帝老儿抓过来,狠狠地扇他几巴掌。所以,现在看见落雨点儿,心里也就没怎么在意,只是觉得身上有点冷,晚饭时喝了几杯酒。情绪不好,觉得电视都没好节目,抓起书本也没心思读,便郁闷的睡了。
睡着睡着,被一阵凄厉的叫声惊醒。打开床灯凝神听,屋外传来滴滴答答的雨敲屋檐以及雨水从檐瓦流下的哗哗声。没想到这雨还真下起来了。但仔细一听,那凄厉的声音既不是雨敲屋檐,也不是檐瓦流水,而是虽很孱弱却又尖利的惨叫声。我立马明白了,那是东屋檐下狗窝里传出来的小狗的惨叫声。肯定是狗窝漏雨,再加上降温,刚刚出生没几天的狗崽子撑不住了。我立即联想到那狗的凄惨相:几个走路不稳的小狗被冻得瑟瑟的浑身抖动,依偎在它的妈妈怀里呻吟着,想从妈妈的怀抱里取一点暖;但妈妈身上的那点温度远不足以抵御窝外天气的寒冷,母狗只得以低沉而绝望的哼哼声来抚慰可怜的崽子,间或对窝外发出几声愤怒的抗议声。是抗议老天对它的不公呢,还是主人对它的疏忽?肯定是后者了,我从心底生出一种深深地愧疚,立即披衣起床。一开门,一阵冷风便扑过来,浑身不禁一激灵,顾不得再加衣裳,便四下找伞。妻子还未睡,独自一人在书房里的电脑上看电视剧,肯定是看得过于入神,也没听见外面的动静。听见我开门,赶紧问作甚麽,我找雨伞找不到,心里正在着急,同时也有点责怪她没听到狗的惨叫,就没好气的回了她一句:“找雨伞!”她走过来,从一个什么地方抓出一把雨伞交到我的手里,就回屋看她的电视剧去了。看她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我心里更不满意,就没好气的打开雨伞走了出去。来到狗窝旁,在暗弱的灯光下,根本就看不清窝里的情况;再说,母狗也不叫我靠近,听见我的脚步声就狂躁的叫了起来。我理解它的心情,除了对自己孩子的保护,还有对主人的愤怒。我想把它的窝再加上一层保护物,止住漏水,也堵住门口进风,可是四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件合适的东西。来到大门洞,看见妻子的电动摩托上覆盖着一层塑料护衣;心里正在怨恨妻子不来帮把手,就带着几丝报复的快意,将那摩托护衣取下来,盖在狗窝上。开始那狗还不明白我的用意,以为我是要侵害他们,便使劲的狂叫;当我把一切弄好,它们才明白过来我对它们的善意与保护,就不再狂叫了。
回屋的时候,听见身后被加厚的狗窝里小狗已然安静下来,心里未免有几分得意,有一种救世主俯视芸芸众生的感觉。对我来说,这种自豪感实在是久违了。自从退下来之后,总觉得自己已被社会边缘化了,没人会再需要你,也没有人会再在意你。我成了一个边缘人,一个局外人。今天这次对狗的拯救成就了我,使我找回了被需要的那种价值感,成就感。这种价值与成就虽说小了一点,弱了一点,毕竟聊胜于无,使我在这个世界上有了存在的理由。不过,这种理由存在了不大工夫,便一下子消失了。因为我忽然意识到,对狗的救护,根本就不是你对它的施舍与拯救,而是你作为一个主人的义务与本分。你做了你所应该做的,人家还没追究你的疏忽与渎职,居然还有脸面要求人家的感激。平时总是嘲笑官方要求灾区的难民领到一盒过了期的方便面便要感谢这个感谢那个的厚颜无耻,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是这么个比官家强不了多少的货色。想到这里,方才那种得意感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灰溜溜的回到屋里,围着被子,想以此抵御那灵与肉的寒冷。盖着厚厚的被子,心里依旧还是冷。我有点烦躁起来,灭了灯,想重新回到温馨的睡梦中,无奈总不如愿,死活睡不着,只能在四周无边的黑暗里,瞪着一双绝望的眼睛。
这凄雨之夜啊!
2014-5-11,凌晨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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