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朱玉玲
(2012-10-02 05:01:36)| 分类： 小说 |
一出徐长福家的门，我表舅被凉风一吹，酒有点往上翻，步子也有点踉跄。不过，他心里还是明白的。从胡同里往北走，与徐长福家隔着一栋房子，有三间简陋的土坯房。院子是用篱笆扎的，木栅栏门几乎是弱不禁风。我表舅在栅栏门前犹豫了一会儿，就把手伸进栅栏门缝儿里，熟练地从里面摘掉扣吊儿，门轻轻地开了。
他来到窗户前，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窗棂，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
表舅压低声音说：“我。”
里面女人“哎呀”一声，然后就是一阵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响。不一会儿，屋门吱呀开了。女人一边扣着衣扣，一边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表舅没有说话，一把将女人揽在怀里。女人挣扎着，说：“孩子刚刚睡着......”
表舅不说话，直接将女人推进了无人住的西屋。女人要点灯，表舅不让。还好，西屋也有一套被褥，是来客人使用的。久别重逢，两个人都很动情。一阵亲热之后，表舅静静地躺着不动了，女人枕着他的胳膊，抚摸着他那看似柔弱实则强壮的身体，低声问道：“不到放假的时候，你怎么回来了？”
一提这些，表舅的情绪马上低落下来。沉默了半晌，才懊恼的说：“还不是为土改的事。”
女人也已听说了土改的事，不过，在这种事情上，她知道自己插不上嘴，就不再往下问了，只是依偎在男人温暖的怀抱里，享受着被爱抚的快乐。
女人叫朱玉玲，今年二十五岁，比我表舅大了好几岁。她是徐长福的嫂子。三年前，丈夫因病去世，丢下她与一个刚满周岁的儿子。庄稼人的穷日子，要啥没啥，男人这一走，这日子根本没法过了。当时，有不少人劝她趁着年轻往前再走一步。想到以后日子的艰难，她也有点动心，谁知却遭到小叔子徐长福的激烈反对。徐长福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假如嫂子改嫁，让她把孩子带走吧，那是徐家的根，肯定要被村里人议论；不让她带走吧，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谁来抚养？要是不让她改嫁呢，那几间房，那二亩地，也就到不了自己手里。他反来复去捉摸了半天，最后觉得还是让嫂子留在这里，自己才能省心。于是，当嫂子找他来商量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你想往前走一步，我不反对，但是，孩子你不能带走。”朱玉玲还想说什么，他丢下一句：“那是徐家的根，谁也别想带走！”说完就出去了，再也没有商量的余地。朱玉玲哭了好几天，最后还是舍不得孩子，留了下来。留是留下来了，可徐长福平时对这个寡妇嫂子，却不肯帮她。就是在嫂子最艰难的时候，他也没伸过援手。
朱玉玲寡妇舍业的，也不敢得罪这个小叔子，只得忍气吞声的度日子。
原先我表舅并不认识朱玉玲，只是这两年表舅每次从城里回来，总会到徐长福家喝酒，有的时候做饭忙不过来，徐长福的老婆就会叫朱玉玲来帮忙。一开始，我表舅见到她并未过多留意，因为她长相平平，又比表舅大五岁。谁也不会想到，到后来相貌英俊、年轻有为的表舅居然会看上了她！这真使知道内情的人跌破了眼镜。两人是怎么好上的，我表舅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谁也说不清楚，也许只有他们两人心里才有数。此时传的沸沸扬扬，只是瞒住了两个人：一个是表舅母，一个是徐长福。表舅母被瞒了个严丝合缝，谁好意思去对她说破真情呢？徐长福多少也听到了一点风声，但他并不相信：一来两人差距实在是太大，二来表舅与他是拜把子兄弟。古人云：朋友妻，不可欺。朋友的嫂子就可欺吗？徐长福不相信表舅是那样的人。
多年之后，我母亲提起表舅这段恋情的时候，说我表舅一直在强势的姑姥姥眼前长大，外柔内刚的表舅的性子被压抑住了。当他遇到了温柔懦弱的朱玉玲时，朱玉玲的母性迷住了我表舅。再加上与表舅母之间感情的冷淡，就更促成了表舅与朱玉玲之间的感情发展。朱玉玲在丈夫死后，生活的十分不好，又有小叔子徐长福的明欺暗挤，心中的凄凉与落寞自不必说。忽然有一个男人对自己知冷知热的，哪里会有不动心的道理！其实想想母亲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表舅静静地躺着，一言不发。朱玉玲不愿意两个人好不容易在一起的时间就这么白白的过去，就总想与他说点什么，哪怕无话找话也好。看他一副酒气熏熏的样子，就问他：“又在前头喝酒啦？”
表舅嗯了一声，还是没接话。
朱玉玲说：“他没说怎么对付这平分吗？”
“说是说了，可还不是一样没办法？”
“他没办法？”朱玉玲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他那鬼点子，阎王爷也斗不过他。”
“怎么，你听说了什么？”一听这话，表舅立马来了精神，他一侧身子，搂住了她：“他使的什么法子？”
朱玉玲说道：“他以为他做的天衣无缝，谁也不知道，可谁不知道她半夜里偷偷地往外倒腾粮食？他还把自己家里值钱的东西也都转移到亲戚家里去了。他是留着后手哩！”
“真的？”表舅一下子坐了起来。在黑暗中，朱玉玲也看得见表舅那瞪大的眼珠子冒出的亮光。表舅说着，就开始穿衣服。朱玉玲有一种充满幽怨的口气说：“你就要走了吗？”
“时候也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这时，表舅已经穿好衣服，就要往外走，朱玉玲也要穿衣服。表舅说：“你别动，我给把门带上就是了。”说着就往外走。朱玉玲连衣服都没顾得穿，光着身子就跟了出去。表舅出了门，随即就消失在夜色中，朱玉玲扒着门框，往表舅远去的方向瞅了好久，才回到东屋，搂着孩子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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