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水浒一：改写宋江杀惜的得胜头回

                 文 和运超

    新拍的《三国》《红楼》在口水中偃旗息鼓了，时间迈入2011年，《水浒》又揭开了盖头。有着群星助阵，至少这一次新《水浒》阵容上是足称豪华的。

    用章回体方式，甚至字幕显出《水浒》原著段落，主创的用心可见一斑。过去说书在宋朝是繁荣得紧，开篇的文字唤作“得胜头回”。这一次新版《水浒》一开始就把灵魂人物宋江推出，自然体现了改编的用意。对于宋江的定位是体现电视剧水准的关键，不过，电视剧的宋江和原著勾画的宋江，我觉得不是一码事。宋江在我国古典小说中要算是一个很复杂的人物，不是一个草莽英雄那样简单，这恰恰体现了名著之所以是名著的根本。宋江在前两集露了一脸，为宋江进行了重新定位。如电视剧第一个场景是宋江陪伴押送花石纲，他这个郓城县押司的

角色，看起来算一名官府小吏，可是两位官员哈哈大笑，因为这个小吏连俸禄都没有，用现在话说不但没有事业单位编制，连工资都没有，是个倒贴的活计。
    第二大段是林冲史进鲁智深的戏，东京的官府和市井气息还原的算马马虎虎，在林冲亮相的时候把宋徽宗和高俅蔡京等人一一点到，尤其高衙内调戏林冲娘子一段，摇头晃脑的说兵马司是他家开的，这是宋代末年民变四起的上层源头。原著中挑动梁山起义的大反派高俅由香港演技派李子雄扮演，论奸诈阴狠，李子雄历来数一数二，这些年在内地演出电视剧多了，连扮演汪精卫都不在话下，对高俅这样小人自然是手到擒来。而下层源头则在那个被鲁达打死的镇关西身上可见一斑，逼人田产，夺人妻女，身上背的命债无数，连人家乞讨都不敢有人施舍，这一幕求告无门的冤屈要算《水浒》一条风景线。所谓梁山好汉“替天行道”，鲁达是最本色的一个。所以当和尚以后，尽管不受清规戒律，但深具一副菩萨心肠，在鲁达身上写出了《水浒》真谛。尤其鲁达到经略府找小种经略相公理论一段，小种经略是种师中，是种师道的弟弟，兄弟两个都是西北军名将，而且还是关学名儒张载的弟子，确实要算鲁达说的好官。可惜，他们兄弟都受奸臣童贯节制，所以，种师中也很无奈。鲁达这样的人在偌大梁山好汉中不多。而像镇关西那样为祸一方，欺男霸女的反倒不少，例如鲁达在桃花庄遇到的周通，强逼民女为妻，他竟然也是水泊梁山这个大集团的小股东。也许，出身不好都会成为江湖往事，大家梁山聚义之后就跟着宋江洗底了吧，未必。

    林冲被害和鲁达救难是整个《水浒》被抬高的关键，主打情感分数，任何稍有血性的读者都会被打动，可惜这样的内容就这么几回。之后就脱离了社会意义，完全变成江湖纷争，快意恩仇的帮会文化。林冲的身份是号称八十万禁军的教头，八十万这数字倒也不是文学夸张，宋朝的禁军在宋仁宗的时候确实达到八十二万之多，当然不是全都堆在东京，京师最多不过十万，其他都在周围地区拱卫。林冲的故事历来就是有才华有能力的人逼到绝路的一种典范，多少年过去了，读来依然能够让人唏嘘感慨，义愤填膺。在林冲的部分，打斗和场景都很突出，例如火烧草料场一节，纳投名状与杨志的打斗也很不错。
    在林冲之后就是大快人心的智取生辰纲，这一段是以杨志开始的，杨志落魄其实看白了就知道没人像对付林冲那样遭人陷害，从头到尾都毁在他为人骄傲，不善于做人。这一点从大名府校场比武刻画的十分突出，他一身好武功，但个性太过狂傲，对同营军官士卒都有几分不屑。带队押送生辰纲的时候更是如此，这件事是梁中书在利用杨志，但在走投无路还想要报效朝廷的杨家后人的心思上，确实也是一个机会，所以说不上梁中书有意害他杨志。智取生辰纲这一节，加了一处微妙的细节，原本吴用和晁盖是多年的兄弟，但在盗取生辰纲以后，晁盖豪

气干云的说对官府官兵可以全部杀掉，做的干净，吴用和公孙胜心里对晁盖这番话很失望，他们心想的只是劫财不是害命。看起来很有道理，但这其实是为了对后面宋江抢得晁盖地位的一种道义上的铺垫。
    晁盖与宋江两个头目交接是《水浒》上十分核心的段落，这个有待后面讨论。生辰纲这里添的一笔，其实看低了吴用和晁盖的交情，也说明吴用似乎根本不了解晁盖是个什么样的人。晁盖是草莽豪杰，但吴用和公孙胜也不见得有太多差别，尤其公孙胜处处显得好像为了完成一桩功业然后飞升，走到哪里都像要和天罡星地煞星说几句人生警句。可到晁盖烧庄下决心要去梁山落草的时候，晁盖劝公孙胜继续去云游，公孙胜却又冒出一句：哥哥还以为我是个道士吗？对公孙胜这样一个比吴用还要超然的高人而言，实在有一些滑稽。

    晁盖等人上梁山为的是引出宋江。宋江杀惜后兜了一大圈方才上梁山，目的是什么呢？是为了带上一大路人马，和晁盖身边的七八个好汉大不相同。宋江在十六七集前后重返剧情，他与阎惜娇的缘分在新版里让人感叹，阎惜娇要嫁给宋江为的是可以报答恩公。可宋江早有言不用以身相许。结果阎惜娇落得一厢情愿，宋江的心思根本在女人身上，所以满口朝廷公务和拿首饰物品敷衍，反而惹出不该有的血案。杀阎惜娇和奸情没有直接关系，是宋江既然成家又有意冷落阎惜娇，潜台词是他看不起女人，认为女人不能替他解除烦闷，连对话资格都没有。

尽管很多细节是新版敷衍出来的，但这些地方敷衍的很好，宋江骨子里就是如此，看重的是男子好汉，而不是身边的女人，所谓夫人早死一说，估计和阎惜娇的命运差不了多少。新版尽量改变了阎惜娇的性格，她未必是那种贪慕金银首饰的女人，要的是宋江能够把她放进心里，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女人即便出轨也是主要为了情。熊乃瑾把阎惜娇演的玲珑婉转，心里的郁闷和炽热都能把握的很好。后来那个宋江的弟子张文远（三国里威震逍遥津的曹魏大将张辽就是字文远，《水浒》作者施耐庵也真有意思）出场后，阎惜娇对他勾搭也说明是想让张文远能随

时陪伴。而阎惜娇通奸，宋江感到的打击就是这种女人所谓一心记挂在自己身上，根本是女人的谎言……反而他说这女人不是父母匹配的妻室，推脱的干干净净，这就是宋江这个孝义黑三郎。
    在杀惜的关键时刻，阎惜娇袒露心扉，埋怨宋江不解风情丝毫不珍惜。这一加油添醋的部分更让人感触，以现代眼光来看可说改得很不错。对宋江的怨恨是出于爱后的失望和伤感，阎惜娇拿文书逼宋江的条件都是为了明媒正娶进宋家，不过说宋江是一个好汉有些画蛇添足。但宋江跟着就说阎惜娇一个女流之辈如何如何，再次把瞧不起女人的本性袒露无遗。反观阎惜娇被宋江捅一刀之后还让他快走，完全提升了阎惜娇这个人物，跟宋江不管阎惜娇母亲任她妈倒在了火海中，差点就被烧死形成多大的反差。宋江对阎惜娇的命债，可以说他的责任远远多

于阎惜娇通奸。但总的来说，这一大段内容是拍出了新意，演员表演也可以，是一出不错的“得胜头回”。

2011年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