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战》：存在与时间的较量

     “如果你能望见我你便发现我我多少深宵因你呆坐，希罕你晚安一句说谎一句来赠给我足以叫我那夜好过。如果你能望见我你便发现我以一杯清水将爱清洗过，希罕你赞许一句冷嘲一句来赠给我足够暖意与眼泪混和，快乐是你此刻快乐用你多出眼光亲我。快乐是你此刻快乐用你多出记忆想我。”
              ——刘德华《视而不见》

                  文\和运超

“我想我们不会在见面了。”
“这辈子而已。”
“如果不亲自送你到警局，我想这一辈子都会觉得遗憾。”
“没有一点遗憾你又怎么会记得我。”

      生命的意义是一种什么？也许当你的日子也在倒数的时候，才会显出从未有过的清晰。那不是身处耄耋之年的自然之路，而是时间对青春犹在的一次抢劫，抢走你存在的权利。

      为什么叫暗战，为什么要暗战？作为社会执法者的警察，在刘德华饰演的张彼得之子——这位癌症病人眼中没有了任何意义——这当然只局限在他个人，因为他没有了时间继续在世上存在下去。

      不过他仍想获得一种存在的感觉，夺回光头李子雄手中的宝石，是为了了却父亲生前的恩怨。不过他一个人不行，他想利用警察——刘青云饰演的何尚生督察——显出自己的个人价值，自己来过这个世界。影片一开始，刘德华饰演的张彼得之子登上大楼天台，在最后的时间里眺望这个世界，电影主题音乐就显出一种回肠荡气的悲凉感，这其实是提前奏响，后面也在电影中反复奏响的生命挽歌！

      男人之间的情义，黑帮内部的勾心斗角在香港影片中实在是一种很絮叨的玩意儿。《暗战》里表现生命转瞬即逝的无常状态下在一次回望这些，尽管还是轻浮，但是总有一种更为实在宿命力量。于是，那72小时的暗战，足以把这些生命中纷扰的生存状态，变成轻如鸿毛的零碎。因为时间就是生命的全部。

       当张彼得之子在意外间邂逅美女蒙嘉慧饰演的梁婉婷时，在其他时候可能会很自然的发生的美丽故事，在《暗战》中伴随那朦胧舒缓的音乐会让我们原本的想法变得很烂俗。尤其是在他们第二次相遇，两个人在“终点站”（很有意义的设计）坐下来想吃点宵夜，刘德华激动的心里却因为病情恶化吐出一杯鲜血的时候，那些旁人和蒙嘉慧惊惶的眼神，已经无形的封锁了爱情、希望、友善和未来，生命非正常的消逝就是一切拥有的终结……

      张彼得之子与何尚生督察之间的暗战线索是主要的。刘德华饰演的张彼得之子想利用警察，刘青云饰演的何尚生督察——影片提示过他已经在各个部门待过，除了警察乐队，也就是说它的生活很无奈，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某种意义上他也需要一个存在的参照。最终这个人物从他想抓获的对手身上，找到了自己存在价值的共鸣。这种戏剧性冲突，放在90年代末，已经不是可以让我们感到意外和新奇了。但是，《暗战》不同于以往影片的地方在于，它的主人公是一个即将死亡的人，它的结局最终在一定程度上胜出了对手，它的犯罪和挑衅完成了自己追寻的意义，他虽然死了（存在输给了时间），但他获得了成功（存在战胜了时间）。这种立意是不同于任何以往警匪或者江湖题材的，《暗战》在创造审美价值上是杜琪峰独作品中一无二的。同一年更被业内人士看好《枪火》，其实是不能和《暗战》相比的。

     “暗战”是如何展开的也不是这里要讨论的重点，当然这中间的精彩是编剧的功力，大家对比一下《盗火线》可以得到不少类似的印证，导演杜琪峰尽管说原始故事不是来自这部经典的好莱坞影片，但是也明白提到很多地方借鉴过好莱坞手法。

      《暗战》学习的不是大场面（爆破和枪战），在场景和风格的简洁利落上学到了好莱坞的精神，也就是这一点，很难再有其他港片有这种很突出的特色，除了后来的《无间道》。简洁作为一种审美的风格，根本不是很容易就能办到的。《暗战》的故事很合适与这样的风格，这样的风格很有力的表现了人物，也因为如此，《暗战》才这样成功。但是导演杜琪峰从《东方三侠》开始，就把简洁作为终身努力的方向，而并非每一部影片都可以体现他这种美学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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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小巴上“心酸的浪漫”的一幕

      我们回到《枪火》上，导演杜琪峰一贯认为他拍《暗战》、《钟无艳》或者《龙凤斗》等商业作品，是为了筹钱来拍《枪火》、《再见阿郎》和《PTU》等具有个人美学追求的电影，如今大家习惯把这种风格称为“银河风格”（杜琪峰和伙伴自己的公司叫银河映像），这感觉有某种源自传统绘画啊文学上的派系色彩。导演这一提法固然很重要，但是最终《暗战》和《大块头》等作品并没有一味追求商业娱乐。要知道在香港电影中做到雅俗兼顾的是少只有少，因为香港这个圈子，艺术和商业的区分历来很清晰，这是为了细分电影市场。

      其实只要我们回顾一下杜琪峰，他的“银河风格”作品并没有在成就上超过商业作品，《枪火》、《再见阿郎》和《PTU》作为代表作固然很优秀，但是1997年的《十万火急》1999年的《暗战》，却远比那些耐看和更有品位，或者叫“塑造全新价值”，包括《大块头》、《大事件》《龙凤斗》，对香港电影而言，其实都有一些创新精神，只是并不都能那么轰动而已。因为如果说“银河风格”，真正有无限韵味的作品是游达志的《非常突然》、《暗花》和韦家辉的《一个字头的诞生》。

     杜琪峰《枪火》等影片中的冷静黯然的味道，固然很符合他追求的“古龙”意境，但大家都知道，古龙的成就即便在武侠小说领域也只是二流，因为他作品虽然有意境，可是传达的内涵还远远不够丰富。于是，我便说，《十万火急》、《暗战》尽管没有明显的所谓风格，但在学习好莱坞的基础上，精心打造了一个很主流的故事，但是里面却不是局限于江湖争斗、爱恨情仇的人生感悟，可惜很多人却对此“视而不见”。

          2005年3月\2007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