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左年右[甘肃邮电报2009年4月16日]
(2009-06-04 09:2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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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杨逍散文 |
该回来了,也该回来了。
女人坐在炕头,依着黄昏与风对话。地上的猫儿正与炉火嬉戏,拽着一块半生不熟的洋芋,无从下手。有粗犷的秦腔煽动被猫儿抓破的窗纸,猎猎做响,一如野地里燃烧的篝火,窜起白色的火焰。
女人的针线活也有些发白,冷冷地动着,像最后一缕阳光,隔着棉被,盯着一块热炕不停地颤抖。
一年的光阴,就这样在女人的等待中一寸一寸地生成,又一寸一寸地落去,带着一个女人的相思。
女人是多愁善感的,她总是在回忆那个没有月光的夜晚:天地折合成一条安静的黑丝带,年初砸在井台上的最后一个脆响,像一朵天蓝色的云霞,永远停在生活的端点,与几缕风,几缕麦香,还有那滴剩余的露水一起让女人怀念并且惆怅。那个夜晚,没有舞蹈,没有歌声,甚至语言也失去了方向,男人走离温暖的怀抱,带着重重的行囊,把提前到来的一丝晨光遗留在女人忧伤的眸子里。村口,夜的黑色渐渐褪去,溅起一团薄霭,渗出一个女人的惜惶,一个年轻的女人一年的惜惶。
(二)
折断篱笆的墙,夹着窄窄的小路,一个清瘦的影子守望,从早到晚,从日出到日落。
也该回来了,王守三都回来了(王守三提了年货从女人的门口走过)。
女人烧热了炕,暖好了被窝。
男人的呼吸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女人的目光由长到短又由短到长。穿越厚厚的墙,厚厚的距离。
(三)
事实上,是女人欺骗了自己。她在一个月亮又大又圆的夜晚,噙着相思的泪水,摇着孤独的小船, 渡进了男人暖暖的梦境。或者正如她认为的那样,是男人骑了红色的骏马,像落在青石板上的一滴水,开出一个红艳艳的花,风尘仆仆地来与自己相会了。
最初的日子是动人心怀的:他们相拥着,在一排排长满苹果树的果园里;他们相吻着,在一畦畦绿波荡漾的麦田里;他们拉着手笑着奔跑,在一群憨憨的羊群里;他们滚动在没有眼睛的黄土里,赤裸裸的,惊散一群群觅食的麻雀。周围,只有爱情和绿草疯长。
一起走了很多路,没有说话,或骑着马或荡着小船。爱情里有沙漠,有森林,有山脊般的浪;有鲜花,有白鹤,有音乐般的鹭;淡淡的海风,暖暖的阳光,整个世界都在一段日子里幸福。
女人在梦中甜甜地笑着,口水落了满满一枕头。猫儿睡在身边,睡在她铺给男人的被窝,做着同样甜蜜的梦。
女人在梦中欺骗了自己。
(四)
女人见着男人的时候,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怔怔地看着,用母亲般的心看着。
没有把盏,没有畅谈。男人把所有的疲惫,山样的风尘,撂在了土炕上,撂进了瞌睡里。男人在睡梦中笑,女人在灯光下笑。
后来,女人用足了劲,紧紧地抱住了男人,她真怕,在她一打盹的瞬间,男人又会消失,像一缕轻烟一样把一个孤独的日子留给自己。而她,只有守望,只有牵挂。
哦,不过现在还好,明早的井台,又将出现一个脆生生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