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回北京

                                娜仁琪琪格

    7月25日上午我正在元大都遗址公园独自一人散步的时候，接到先生的电话说女儿的大学录取通知收到了，于是，刚欲找个地方坐下来的我，便返身往家赶，半路上还给先生打了个电话说：你没骗我吧？他说：骗你有意思吗？

    顶着北京夏日的酷暑到家时，家门锁着，发现自己出门时没带钥匙，返身向外走正好和从外面回来的先生碰了个对面。他是取女儿的录取通知书去了。原因是他接到电话说要把女儿的通知书快递到中国校园文学杂志社去，而我因工作的调动已不在那里，他就一口说自己要亲自取回来。其实，这并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激动与喜悦令他立刻决定自己去取回来，一刻不能等待。我又何偿不是如此呢？在接到先生的电话后，首先给正在参加“90后作家联盟”会议的女儿发了信息，又给姐姐、妹妹和弟弟打了电话，我知道他们的惦记与期待。

    我和先生进屋，急着把快递信封打开，取出了女儿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我有些恍惚，仿佛像在梦里。我傻傻地问先生说，这是真的吗？怎么像是在梦中。

    由于那天起得特别早，我乘车到了元大都遗址公园也是一直走啊走的，刚刚找个理想的地方想坐下来就接到先生的电话往车站走，往家返。现在拿着女儿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我却真真实实地感觉累了，也困了。先生说：你去睡一觉吧，把女儿的通知书压在枕头底下啊，否则你一觉醒来就飞了。

    女儿考回北京，这是我们一家人一年多的时间里最大的愿望，今天像一块石头落在了地上，踏实了。

    2008年末，我们还是决定让正在读高二的女儿回到老家去学习，因为她一定是要回老家辽宁考大学的，这点无论我们怎样不愿去面对，却也是无法改变的现实。在这样的现实面前，她是应该回去了，再也不能拖延下去。在这之前，他的爸爸和我在无尽的疼痛、无奈与愧疚中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我们定要把这些掩藏在平淡的自信中，我们所要传递给孩子的就是信任与坚定。女儿准备回辽宁读书了，这一天终是来到了眼前。她到学校和她的班主任许悦老师说了要转学的决定，许老师给我发来了信息，多么希望这不是真的，曾经是多么希望苏笑嫣的户口问题能够解决，但她的离开还是来到了眼前，这让许老师在心里上很难接受，那一节课她不知道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显然许老师是没有心里准备的，她最喜爱的学生就这样离开了她，而远赴辽宁去考学。接到许老师的信息我的愧疚是双倍的，觉得自己对不起女儿，更对不起许老师这么多年的付出与期望。女儿从学校回来时，说到了许老师眼睛闪着泪花转身离开教室的情景，那一幕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不敢抬眼去看。第二天女儿从学校回来带回来一个可爱漂亮的愿望罐，里面装满了写着美好祝福的小彩纸，一片一片的，着实让人感动。女儿说：老师和同学和她约定，一年半后她要考回北京来！

    一年半后考回北京来，从此它成为一个小女孩这一年半中全部的精神支撑，伴她一个人在远离父母、远离她早已习惯了的教育方式与理念的学校。

    在离开北京的那一刻，或者说在决定离开北京的那一刻，女儿一切都必须从头开始。两地教材的不同，教程安排的不同，女儿必须在众多学科的千头万绪中找到突破口。还有出现在眼前的环境，一切都是陌生的。女儿的挑战是巨大的，压力是巨大的——全市最好的高级中学，唯一的文尖班，她这个从北京转回来的艺术生。在北京读高中期间女儿的考试只有一次是全校第二名，其余全是第一，而回到辽宁，她首先面对的是巨大的心里落差，她不可能再是第一名，她需要适应、需要调整、需要追赶，需要……，无数的需要与必须就这样来到了一个16岁孩子的面前。从女儿的短信与电话的声音中，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低沉，忧郁，女儿的话越来越少，她不再是那个开朗爱笑的女孩了。牵挂，一条无形的线链接在辽宁朝阳与北京之间，女儿的联系越来越少，她每天除了正常跟着上课之外，自己还要抢出时间来去从头学起，紧紧向前赶。而在那样的重点高中，尖子班，每个学生都是很优秀的，用女儿的一句话说：每天在教室里，抬头看上一眼，每个同学都像被钉子钉在那里。女儿的时间比什么都宝贵了，我们尽量少打扰她，少占有她的时间。想她，惦记她，一有了时间我便去看她的QQ空间，经常在读她的QQ日记时我泪水纵横，疼爱、愧疚一起涌来。我知道女儿经常哭泣、经常无助，甚至有放弃生命的想法，我的心被撕扯着，好在女儿还有梦想的支撑，女儿还有对老师同学的依恋，她说，有你们在啊。女儿的心中更有妈妈、爸爸，她说，她一定要让老妈老爸一天比一天过得好。

    女儿回去两个月后，期中考试结果出来了，她所在的文尖班有70多个学生，她的成绩是全班第40名，平行班是1600多个学生，她是全校第44名，接到女儿的信息后，我赶紧回复她说：女儿真的不错，妈妈觉得你很厉害啊，你看，辽宁和北京学得不一样，你刚回去两个月就考了个全校第44名，你还在适应中啊，再过两个月会更好。又是两个多月过去了，女儿在高二暑期考试中获得的成绩是全班第30名，全校第33。我是在出差的车上接到女儿的信息的，我为女儿成绩的飞进而兴奋。暑假女儿回到了北京，她要参加美术集训。因为，考回北京，考进一个有艺术类的高校，将来自己出书，自己设计这是她的愿望。假期美术的集训也是很苦的，女儿和她的同学们每天8点上课，晚上都要画到深夜。高三开学后女儿又回到了辽宁，两个月后又回到北京学习美术。因为，艺术生考试首先要通过全省的联考，而后是拿到各高校的艺术证，这又是一场苦战。在一次与女儿的交流中，我才得知，女儿在辽宁时的文化课后来都赶到了全校第16名，怕我和她的爸爸寄望更高没敢告诉我们。终于熬到了省联考的时候了，女儿顺利通过，而后就是一个一个院校的报考。艺术这东西就是这样，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也不知道你的风格到底和哪个院校对路，你的风格会被谁认可，因此只好多报几个院校了。在这方面我和她的爸爸是一点都帮不上她的，因为我们都是外行。

    在北京寒冷的冬天女儿开始一个院校一个院校地报考，一个人背着画夹子，拎着工具箱，一个学校一个学校地去考试。当然，我知道那段时间在北京像我女儿一样的孩子很多，因为女儿和我说过，早5点起乘车赶到报名的学校已是长长的队伍。

    经过美术的集训、苦考，女儿在2010年3月初又回到了辽宁学文化课，这段时间又被他的同学们落下了很多很多。她从回到辽宁的那一刻起，又要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和良好的心里素质的坚定。

    高考终于结束了。在最后的一科结束后我和她爸爸都紧紧地拥抱了她，笑容重新回到了女儿的脸上。看着开放式的大排档无局无束，我们商量晚上在外面吃饭，女儿说，有酒吗？我说：当然。这样，在露天的大排档里，我们吹着大凌河的风，把我的两个妹妹都叫了过来。女儿一个接一个地敬酒，表示感恩，女儿满脸的花开，让我看到了她还是那个明朗爱笑的小女孩。那一夜她的小姨陪她到大凌河边坐下来吹风，听着大凌河水流的声音，奔涌向前的声音。她每天上学放学都要路经大凌河，心情不好时也会到大凌河边走走，而那一夜是不同的。她甩掉了漫长岁月里的沉重、压抑、疯狂与强制，她是自在的了。正像我举起杯来对女儿说的：祝贺宝贝女儿刑满释放！她是自由的了。起码在一段时间里她是自由的了。

    在报考志愿表上，女儿毫不犹豫地填上了“北京工商大学”。只填这一个志愿。是的，考回北京来，是她和她最亲爱的许老师及她的同学说好了的，他们在等着她。考回北京来，曾是她在最艰难的日子里最大的精神支撑与方向。北京不仅有她的爸爸妈妈，更有一个小女孩成长的情结与梦想。而北京工商大学又是他爸爸希望女儿踏实安静的一个起点，女儿曾在艺术报考的阶段和我们商量想报考传媒类的高校，他爸爸说：我希望我的女儿离文学、美术、学术近些，而离文艺远些。女儿尊重了她爸爸的意见。

    我亲爱的女儿，你又来到了一个新的起点：北京工商大学。妈妈爸爸祝福你，看着你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