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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受伤了 (二)

(2006-06-16 14:25:59)
分类: 小说长廊
我们都受伤了 (二)
  
文江英
 
 
 
6
 
  三个月后,隔壁扫出了一大堆各种各样的拖鞋,花花绿绿堆满楼梯间。
                 
  下班回家的时候隔壁房门前多了一双小巧玲珑的皮鞋,鞋肚子上缀着两朵银白色的花,不胜娇羞。皮鞋就放在黄色的毛线地毯上。我情不自禁多看了好几眼,能穿这么精致皮鞋的女人一定有着一双漂亮的小脚。
                 
  凌晨两点过后,路灯亮了,然后是开门声,掩门声,然后是更透明的灯光。
                 
  一切都复归寂静,今夜特别得安静,安静得让我很不习惯,翻过身去等着嘈杂的喧闹声响起,可是什么都没有。
                 
  半个小时后,窃窃的水声从淋浴间传来,这种声音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都没停止。能把一个澡洗得这么久的只有这么几种人:有洁癖者,有洁癖的女人,有洁癖的受伤的女人。暖昧的水声浇得我浑身酸疼烘热。声音什么时候停止的,不知道。我进行完了一轮自慰后,疲惫满足地睡去。
                 
  第二天起床到阳台上收衣服的时候,发现隔壁阳台空落落地晾着一套女人的衣服,低胸的黑针织绵长裙,被晨风撩着裙摆。两个阳台上明净空阔,朝阳一览无余地爬在懒洋洋的阳台上,暖烘烘的。
                 
  出门时下意识看看隔壁紧闭的房门,现在这里只住着一个和我一样孤独的灵魂。门口又添了一双平底的紫色绣花鞋,轻巧漂亮,静静地坐在门口,像一只打着盹等待主人醒来的猫。
                 
  时间长了,门口的鞋子渐渐就多了起来,以致最后挤都挤不下满到我这边来了,一长条地互相蹭着,整整齐齐,像一只女兵队伍。这些无颜六色的鞋子尽管花式五花八门,但只有三种款式,皮鞋、运动鞋、绣花鞋。一个固执地穿着这三种鞋的女人的是胖的还是瘦的,高的还是矮的?优雅的还是贤淑的,调皮的还是任性的?
                 
  每个从楼上下来的男人和女人走到这里时也都禁不住停了下来,痴痴地看几眼花花绿绿的鞋子。自古都是女人衣服多,还没见过鞋子像赶趟儿的花儿一样多的女人。
                 
  这是一个很爱鞋也很爱自己脚的女人,这么爱惜自己的女人应该是个非常敏感细弱的人吧。也许还有着一点神经质。
                 
  我有一次出门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好奇得拿起好几双鞋子看了一下鞋底,上面深深地印着“35”,穿着35码的女人脚会是什么样的,让人浮想联翩。
                 
  阳台上依旧空旷,变更着衣服的颜色,都是那种很精致很贵气的衣服。尤其是内衣和内裤,应该都是从精品店淘回来的宝,很有诱惑力。我以前经常陪颖颖去逛这种精品店,多少还有点识货,但颖颖似乎没这么讲究内衣内裤,她最看重的是外衣外裤,出门前来来回回换好几套衣服都不能满意,然后全丢在床上冲我发脾气说:“没衣服穿了!”我总是懒洋洋地说:“将就着穿吧,你知道我们现在经济比较拮据。”颖颖嘴巴翘得可以挂好几个尿桶。我只好拿起她床上的衣服,一边帮她选着,一边哄着她。想着这女人也真够麻烦的,出个门总是没完没了地跟自己过不去。
 
那么精美的内衣内裤穿在一个女人身上会是什么样的,像个透明发光的布娃娃吗?我想入非非。
                 
  看来这个女人比颖颖更会打扮自己。
                 
  然后阳台上就多了淡淡的花香,早上拉开窗帘收衣服的时候,花香扑鼻而来,淡雅清新。我总情不自禁多看几眼盆中星星点点五颜六色的夏堇,紫色尤其婀娜多姿。娇翠欲低的吊兰挂在阳台上,迎风摆着。什么时候阳台上多了几盆花和挂着的吊兰?这些天一直忙着给单位攥写一份材料,竟然忘了留意阳台。
                 
  晚上两点依旧是程序化的路灯亮,开门、开灯、掩门。不同的是屋里充满了刘若英孤独寂寞的声音,那首《一辈子的孤单》一直回环往复地唱着:“……天空越蔚蓝,怕抬头看;电影越圆满,就越觉得伤感;有越多的时间,就越觉得不安……当孤独已经变成一种习惯,习惯到我已经不再去想该怎么办。就算心烦意乱,就算没有人作伴,自由和落寞之间怎么换算……”
                 
  一个如此喜欢刘若英的人,一个如此喜欢寂寞的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忽然发现我对这个陌生的没见过面的女人非常感兴趣。
                 
  音乐还在继续,浴室里的水紧跟着也响了起来,水龙头冲击雪白身体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撞击着我。不是我想偷听,而是我不得不偷听,偷听一个女人半夜三更没完没了的洗澡声,然后自慰。这就是我吗?我忽然明白了隔音效果差的房子时时飘着一种暗昧的味道,处处飘着一种危险的信号。这就是房间设计者要的效果吗?
 

  
  女人第一次敲我的门的时候是中午,说我的音箱坏了,你可不可以帮我看一下。那是个真的很精致的女人,就像她门口的鞋子一样。脸上有着丁香一样的忧伤,穿着粉色的连衣裙,戴着紫色的珍珠项链。
                 
  女人一说话我就知道了她就是以前那个经常在半夜三更声嘶力竭训斥男人的女人。
                 
  我苦笑道,我也不会。
                 
  可是你也有音箱呀。
                 
  有音箱的男人就一定会修音箱吗?你这是什么谬论?我笑着反问道。
                 
  我们就站在我房子的门口这么不关痛痒地争辩着,门口只斜出一人大小的空间,而我就站在这个空间里,挡完了室内所有的光线。
                 
  女人说,看得出,你的房间很整洁。
                 
  我大声笑起来,如果这叫整洁,那世界上所有的房间都可以挂上星级,当酒店来住。
                 
  女人笑,笑中飘着若有若无的忧郁,帮个忙行吗?
                 
  我只好尾随她进了房间,那是一间空荡明亮的房间,东西简洁精致,都靠墙放着。
                 
  你一定很喜欢看韩国片。我突然说。
                 
  为什么?
                 
  看你的摆设,都是韩国式的。
                 
  是吗?我倒不知道。
                 
  你没睡床?韩国人也总睡地板。
                 
  哦。我只是觉得床搬来搬去一个人挺麻烦的,所以怎么简单怎么生活。
                 
  以前房间里那么多的男人和女人啦?
                 
  被我赶走了?
                 
  为什么?
                 
  以前我们刚住进来的时候房子是老板租的,那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太监。她暖昧地笑了起来,然后压低声音说,不是真的太监,是没有性功能又喜欢摸女人大腿的老男人。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也许下面的话不是可以启齿的。
                 
  我也笑了起来,这样暖暖的阳光,一个单身女人和一个单身男人谈论一个没有性功能的男人有点敏感有点暗昧。我看看她,耸耸肩,一副什么都没听进去的样子。
                 
  后来实在住不下去,我就一个个全把他们赶走了,然后自己租下了这个房间,可大可小,住着挺舒服的。她又笑笑,半边阴翳半边阳光。然后接着说,这个城市的迪吧我几乎都做过了,现在这个也许就是这个城市的最后一个了吧,刚来一两个月我不敢嚣张,现在熟了,很多客人都是冲我来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所以老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我也可以一个人住一套房,而且又不是迪吧出钱。她嘲弄地笑笑,有点颓废地沿着窗户坐下来,跌在泥黄的地板上,眼睛中有一种很破碎的东西,让人看了心痛。
我没再吭声。看她那个样子,很可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因为她已经筋疲力尽了。和人谈起一份不堪的工作应该很需要勇气和力气。她现在应该是耗尽了所有的心力,墙壁就是她虚弱的靠山。
                 
  我的心没来由地再痛了一下,像被蜜蜂蛰了一样。
                 
  很奇怪音箱被我乱折腾一翻竟然发出了美丽哀婉的声音,“我独自走在街上看着天空,找不到答案我没有答案。因为我总是孤独,过着孤独的日子。我想我会一直孤独,这一辈子都这么孤单。我想我会一直孤独,这样孤独一辈子……”
                 
  还说不会修,那么谦虚。她忽然说。
                 
  为什么那么喜欢刘若英。我答非所问。
                 
  我想像我这样的女人都会喜欢的。
                 
  我好奇地打量着她,你是怎样的女人?半夜三更回家的女人,然后没完没了的开着水龙头?说完我忽然发现我问的问题很尖锐,尖锐地有点指着别人的伤口扎针。于是只好换了个角度看着门口花花绿绿小巧玲珑的鞋。等着她向我咆哮。
                 
  对。她没再吭声也没有咆哮,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我只好悻悻地走出了她明净的房间,像一条被人追着的落水狗。真是个过河拆桥的女人。
                 
  后来女人就隔三差五敲我的门,换煤气,热水器停了,在房顶装吊扇……
                 
  我有求必应,这个世界谁活着都不容易,尤其是女人。
                 
  后来白天我休息的时候她就来我这里看电视,顺便蹭我的饭。那其实是个很单纯很没有心计的女人,只是太忧郁。我们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些不搭边际的话,最近播什么新电视剧,哪个明星又被记者追着坦白和谁谈恋爱了,喜欢听什么歌……很无聊的问题,我们聊得一样无趣。一边张狂地笑着,一边打着哈欠,然后她就臃懒地起身说接着回去睡觉。
                 
  再然后我就知道了她叫宾楚壶,取王昌龄《芙蓉楼送辛渐》的两句诗句中的两个字,“平明送客楚山孤”“一片冰心在玉壶。”
                 
  你父亲取的吗?
                 
  是啊。怎么了,我这样的人不配有一个读诗的父亲?
                 
  不是。我想着你父亲一定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一只受伤的猫,时时武装着想咬人一口。
                 
  他是一个喜欢古文的中学教授。她的眼睛变得很黯然。
                 
  哦。我不想再说,说下去她又该受伤了。这样的女人太敏感,一点点风吹草动对她都是一种伤害。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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