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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价值的分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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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土作家、评论家眼中的厦门小说 最近几年,厦门小说呈现出相当繁荣的态势,最重要的事件是须一瓜的中短篇小说走向全国。2006年上半年,长篇小说方面突然间有了一个大爆发,吴尔芬、赖妙宽、高和、夏炜、高渔、莽原等厦门作家都推出了自己的长篇力作。这个现象,很值得我们关注。本报与厦门作家协会小说创作委员会联合邀请了部分作家和评论家,就此进行讨论。 ——编者 参与嘉宾: 阎欣宁(作家、宣传部文艺创作中心副主任)、黄绍坚(评论家)、杨天松(评论家)、须一瓜(作家)、高和(作家)、夏炜(作家)、王建港(作家)、吴尔芬(作家)、萧春雷(本版责编) 讨论场所:文心阁(南华路4号) 厦门近期小说创作现状 萧春雷:厦门小说创作目前非常热闹,特别是长篇,出了很多书。我们先请阎老师谈谈厦门长篇小说的情况。 阎欣宁:今年上半年,长篇小说的势头非常惊人,这里有偶然的因素。王建港的书写了三年,刚好在今年出版了,高和的两部书也挤在上半年出版了。赖妙宽的《天堂没有路标》,这个完全是政府组织创作的、政府出版的或政府买单的主旋律作品,她也写了三、四年,也在今年上半年出来了。赖妙宽写得颇下功夫,也是有相当创作实力的作家。上半年,厦门小说有一个现象,各种渠道、各种有代表性的作品同时都出来了。高渔的《锁侠》是精心准备了很长时间的,吴尔芬的《九号房》也是准备若干年,只不过集中在今年上半年出来了。前十几年,厦门的长篇寥寥无几,这一两年势头很好。厦门的小说作者队伍非常整齐,各种层次的业余作者都有,圈子比较大。在文联工作的,在媒体工作的,领导干部,职业作家等。厦门小说作者的队伍,已经引起了省内其他城市的羡慕或者嫉妒。 萧春雷:厦门长篇小说有什么问题? 阎欣宁:在文学界响当当的,又很畅销的一流小说家,目前还是少了一些。 王建港:我说我的几个感受。第一个难,厦门文学的氛围比中原的有些省份差一点。第二个难,大多数人是要上班的,一面上班,一面业余时间创作。第三呢,出版难,我的《炎黄大帝》出版以后,我自己找了四个出版社。还有一个是宣传难,现在创作是个人行为,宣传也是个人行为。销售跟上来了,才有再版,才有继续写作的激情。 黄绍坚:这半年我也很惊讶,一夜之间有这么多人写长篇小说,而且出版了。这种状态中,有一个非常好的,就是我们坚持了文学的本原,文学根本不可能组成一支队伍去冲锋陷阵,本来就是各家各户种自己的一亩二分地的事。客观来说,不得不看到一点,厦门的文学繁荣和中国文学繁荣是一个模式,数量多、精品少,几乎没有精品。 萧春雷:中短篇小说的状况情况怎样? 阎欣宁:中短篇弱了很多。须一瓜发表作品不像往年那么密集了。厦门中短篇的量还不是很大。整个福建在上世纪90年代,在外面发表的很少,大家都是挤在《福建文学》上,后来挤《厦门文学》。这些年来这类情况也没根本转变。但赖妙宽、吴尔芬的中短篇小说都进入过年度排行榜。 萧春雷:中短篇显得孤单一点。 小说是不是讲故事 阎欣宁:现在的标准有些脱节,比如上次讨论夏炜的《铁观音》,实际上马上就发生了很自然的分野,一种是通俗派,包括安溪、泉州地区的,认为这个很好。还有从福州来的,认为这还达不到一个标准。 夏炜:我注意了一下,会上一个是学院派,一个属于地方派,这两种观点,我觉得是必然的。学院派一定要有标准,小说本身也要有标准的。阎欣宁老师讲的是两个方面,一个是市场化的情况,一个是达到什么样的文学高度。 萧春雷:这就是纯文学和通俗文学的分野。 夏炜:我在想,是否一定要分野,能不能兼容? 阎欣宁:有一部分书是兼容得比较成功,比较好的,比如莫言的东西。 黄绍坚:我个人一向主张把纯文学史和通俗文学史分来写,因为两者的标准差太凶了。通俗文学强调的是故事性,纯文学强调的是审美性,这两个标准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我很反对把长篇小说当故事来写。文学最重要的是读出感觉,而不是故事,说书艺人才讲故事。 萧春雷:你持的是精英文学的标准。现在许多人写作,只想讲一个感人的故事,上当年的畅销排行榜就达到目的了。 吴尔芬:绍坚站在学院派精英主义立场上。我认为小说就是讲故事,而且说书是小说的基础。故事就是小说的基本元素,问题是故事里要有有价值的东西。学院派猛烈抨击的小说会再版,你们极力表扬的作家不会再版,这是学院派的悲哀。 夏炜:中国为什么会分学院派、理论派?因为中国的小说与国外小说完全是两个概念。中国小说全是从故事开始的,全是为了给老百姓讲个故事,比如《水浒传》;而国外的小说是一种精神史。先秦以后,中国没有大的思想家,所以中国小说和国外的不一样,从精神上、贵族性上说是不一样的。 阎欣宁:厦门写小说的没有学院派的,真正学院派的都金盆洗手了。 鸡兔同笼:通俗文学与纯文学? 萧春雷:不把这些小说分为纯文学和通俗文学没办法谈。我觉得,厦门的小说创作存在纯文学与通俗文学的分裂。比如吴尔芬写《九号房》就是想写成纯文学的,想永垂不朽;高渔写《锁侠》就是为了成为畅销书,最好拍成一部好莱坞式的大片。前者想博得文学小圈子称赞,后者想讨大众欢迎。完全两码事,鸡兔同笼。 黄绍坚:我想不清楚,尔芬和高和两位真正能做纯文学的人,搞通俗小说干什么? 吴尔芬:你的言语之间透出对通俗小说的蔑视。 黄绍坚:对!你们的小说流露出对世俗的悲悯,以及作者本人对自己的悲悯?这不是很标准的纯文学的角度?为什么要把小说往通俗小说上拉? 高和:不是拉,是确实很畅销。 黄绍坚:高和的小说可以走畅销文学的路,但他用的是纯文学的标准。 高和:说老实话,绍坚把我看透了。我写作品不考虑拍不拍电视剧。如果你写出来的要改编剧本,那你干脆写剧本好了。所以我写的《接待处处长》,他们闹得很凶,说要拍电视剧。我认为很难拍,我写的小说只许我写剧本,其他人不能写。我从来不把自己区分为通俗或纯文学,你在作品中表达了你的对人生、世界的看法和哲学思考,这部作品才有价值。 须一瓜:相当一部分的长篇小说的出发点就不是做文学,而是娱乐作品。夏炜的《铁观音》是受命于人,一定要做的,所以他的出发点并不是在他想追求的纯文学的点上,就算他想追求,也有市场驱动。 萧春雷:我们讨论时要明确一点,纯文学也有写得坏的,俗文学也有写得好的,不要给这两类区分高下。 须一瓜:很多写作的标准一开始就是在纯文学的引导下的,文学是任何形式不能替代的。我喜欢故事,但文学小说是超越故事的,它不可能停留在故事里。很多小说的动机就是小说能否拍成电视剧、能否畅销,而不是社会的思考。 王建港:我的基本原动力是市场,拍成电视剧。如果我第一部小说石沉大海,那我第二部绝对不会再写了。 萧春雷:从动机上看,纯文学是作家有想法要表达,不管读者喜欢不喜欢;通俗小说的出发点是读者和市场欢迎,不论作者喜欢不喜欢。当然也有闭门造车,居然迎合了时尚的,那就是纯文学兼畅销了。 吴尔芬:我们指的纯文学,不是指内容,也不是指畅销程度,而是价值观。大家认同的、迎合当下的价值观就是通俗,比如好莱坞的就是通俗,价值观是好人必有好报、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说的纯文学是要有哲学思考的,必须有个人体验。 吴尔芬与须一瓜的小说 杨天松:我说说吴尔芬的《九号房》。从技术上说,还是有问题。讲了人的犯罪问题是小说最大的价值,但从艺术上说还需要改变,构思过于逻辑化,虚构的痕迹太深,会产生不太真实的感觉。我刚看了北村的小说,不管怎么写,看起来就是很真实。如果吴尔芬的小说要再上一个台阶,那逻辑的严密性和艺术的真实性还要再结合得好一点。 萧春雷:我先看了几篇评论再看小说,有点失望,我觉得小说没有他们夸的那么好。我觉得不像他们说的是关于灵魂、关于罪的文学,我原以为会是陀斯妥耶夫斯基那样厚重的东西。吴尔芬太注重故事性了。 夏炜:我觉得他写的小说太闹了。 吴尔芬:我写长篇是为了发表,而不是出版,发表是不赚钱的。 萧春雷:这是纯文学的目的。 杨天松:须一瓜的小说写得很精致,看起来还是很舒服的。有很多东西还是能感动读者的。我看过《雨把烟打湿了》,我觉得杀人动机写得很好。不是刻意要去杀人,是一个小的事情引起的杀人,符合人性极端时的心理。《蛇宫》从技术的逻辑上讲有点问题,和我们平常理解的人物的真实性有点距离。 须一瓜:我知道有一些硬伤,但这个作品写出来分野得特别厉害,骂的人很多,喜欢的人也很多。写小说写到结尾,不控制激情的话,很容易走火。 吴尔芬:北村的中短篇与须一瓜的中短篇做个对比,从评论界对小说的认可程度来说,须一瓜还没达到北村的程度。他们有共同点,表现一个时代的病症。北村的成就在中篇,立场是非常激进的,东西很强烈,看完了心里难以释怀。须一瓜的优点是没有北村那么强烈,但须一瓜还原生活是非常到位的。其实须一瓜的小说放在上世纪80年代末期,影响会更大。 萧春雷:朱水涌老师认为陈希我是福建最有冲击力的小说家,我很同意他的观点。我觉得须一瓜写的是人性,陈希我是写存在。虽然我更喜欢读须一瓜的小说,但是从探讨问题的深度来讲,陈希我更深。大家都说小说是写人性,实际上真正最伟大的小说家都是写存在困境的。问题是写人性的小说好看,写存在的不好看。我希望她的小说又好看又深刻,最好往存在方面再靠一点。 原载《厦门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