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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一儿，棉墩儿墩儿……”一到这个季节，妈妈就在耳朵边念叨这句话。从小，就不喜欢冬天，干冷；不喜欢穿厚衣服，压得浑身疼。

回老家，穿着防寒服，戴着护膝，一个来回，还是冷得不行。老家在一个山沟沟里，这个季节，风嗖嗖的。妈从嫁给爸时回了一趟老家之后，就一直不喜欢老家，跟老家的人相处也并不见好。爸去世前，我只回过老家一次，那年我5岁，奶奶去世。再回老家，是爸去世，老家亲人帮忙，爸回去。自此，才渐渐对老家熟络些。而妈，也从这些年发生的事里，渐渐学会了宽容与原谅，与老家亲人来往多了许多。

爸离开这些年，农历十月初一，都要回老家去看看爸。前两年，妈妈、哥哥和我三个人一起回，在坟前烧纸，磕头，我和哥报喜不报忧，不掉一滴眼泪；这两年，妈妈年纪大了，偶有腿疼，不想她路上颠簸劳累，便和哥哥俩人一起骑摩托回老家看爸，到了坟前，依旧是烧纸、磕头，只是敢放肆地流泪了，也开始跟爸念叨一些妈不在身边时才敢说的想念与心里话。

国庆假期，回了趟家，那个我从小生长的院落。大大的院子，几年没住人，空落落的，有些寂寥。院子里，爸当年侍弄的花草已经长得没有规矩，那些他亲手种下的树木，也长得格外繁茂。院子里，草疯长了满地，费了半天劲儿清理，才看出些从前的模样。

爸喜欢侍花弄草，退休后，养了几笼鸟，一只狗，把院子里打理得像花园一样，教八哥说话，训练狗狗开门。我每次一回去，到家门口大喊一声：爸，我回来啦——狗狗就摇头摆尾给我开门，八哥一遍遍地说着：小妮儿好，小妮儿回来了……而爸，像个老顽童似的站在一边，一脸得意。

爸骄纵我，是从我一生下来就开始的。按爸的话说：小时候，我一出生，瘦小的跟个茄子似的，脸还没有脚后跟儿大。爸心疼我，叮嘱妈：小妮儿瘦，经不起巴掌，夜里尿床了也不能打小妮儿。而从小到大，我也相对乖巧，没有挨过一巴掌。哥哥却因为调皮，时常挨揍。邻居们说：没见过你们家偏心，偏妮儿不偏娃儿。

这种骄纵与偏心，一直到爸的突然离开。爸离开前的两个小时，跟爸通电话，爸在电话里还满是期待地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说院子里的杏儿再过一周就熟了，好多鸟儿偷吃，他把最好的那几颗用塑料袋给包上了，没事的时候赶赶鸟儿，等我回去了留给我吃。还特有成就感地跟我说，这是他种下的杏树第一年结果儿，好吃着呢……那年的杏儿结的很密实，枝头黄压压的，几颗大的杏儿用塑料袋裹着，不时有鸟儿飞到枝头……我赶回家的时候，爸已经永远不能摘杏儿给我吃了。

……

近来总是梦到爸，梦里是他还在的模样，有时是他刚刚离开时的场景，清晰而真实。醒来，心里空空的，想哭，忍了回去。爸的离去，一直是一个深埋着不能碰的心结。

到了供暖的季节，屋里屋外是两重天。空调开得足足的，还是觉得冷。这些年，愈发不喜欢冬天。去年，跳槽到这个更北一些的城市，冬天的风似乎更凛冽一些，虽不喜欢，却在渐渐地接受和适应着。

快六年了，学着适应没有爸陪伴的心理路程，自己行走，一点点承担，慢慢长成爸放心而骄傲的模样。只是，想念的时候，仍觉寂寥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