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内在的战斗与外在的战斗

《老人与海》课文节选部分有两组斗争：一是老人与鲨鱼，另一是老人与自己。前者是外在的战斗，后者是内在的战斗。

老人与鲨鱼的斗争在外在表现上以失败告终——大马林鱼被吃光，老人没能杀尽鲨鱼，没有保护好大鱼。

老人与自己的斗争，通过“他想-他说”的内心独白表现出来：“他想”与“他说”构成否定与肯定，消极与积极的自我对话，而这内在的斗争，推动了外在的斗争——老人不断的自我否定又自我肯定，从而推动了老人一次次与鲨鱼搏斗，坚持到底，直到大马林鱼被吃光，鲨鱼离去。在这一斗争中，最终是以战胜自己告终。

这也告诉我们，一个人要战胜外在的世界，必须先战胜内在的自己；或者说战胜自己，才能战胜世界；即使战胜不了世界，也能有尊严的面对世界。这是一种崇高的精神。

而这一斗争，也可以看作“迷惘的一代”的自己与“硬汉”的自己的战斗，最终“硬汉”的自己战胜“迷惘的一代”的自己。

当然，透过象征层面来看，我们又会发现第三个斗争：老人vs失败。

鲨鱼是打不完的，大马林鱼被吃光是必然的，那么该如何面对这必然的失败——放弃斗争，听天由命，任凭鲨鱼来吃；还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老人当然选择的是后者。老人要战胜的不是鲨鱼，而是失败本身，是不可把控的世界带来的生命的困境——因为失败来自大海，大海隐喻不可把控的世界；而这不可把控的世界也可以理解为“超我”。

也许人最终不能战胜这不可把控的世界，但人能战胜自己：面对必然的失败，无法摆脱的困境，不逃避，不退缩，不放弃，毅然站在它的对面，用硬汉精神维护人的尊严！——或许这才是硬汉精神的本质。

二、生命的尊严之歌

《老人与海》中，海明威笔下的第一条灰鲭鲨是什么样子的？它是“生就的游泳高手”，速度最快，“除了嘴以外，一切都显得无比美丽”“鱼皮光滑漂亮”“体格那么强健”，“美丽而崇高，无所畏惧”；从这些词你可以看出，这条鲨鱼是美丽强健无畏的。老人圣地亚哥通过艰苦卓绝的搏斗，才杀死了它。

海明威这样描写这条灰鲭鲨鱼又意味着什么呢？

试想，如果鲨鱼是丑陋的，凶残的，邪恶的；就像接下来到来的两条加拉诺鲨：“这两条可恶的鲨鱼，臭气熏人，它们既是食腐动物，也是杀手……趁海龟在水面上睡觉的时候咬掉它们的腿和鳍状四肢。赶上饥饿的时候，它们还会在水里袭击人，即使人身上没有鱼血或者黏液的腥味。”从文本的逻辑上讲食腐动物不该吃活的动物，而它们咬掉睡觉海龟的腿和四肢以及水里的人，就属于作恶了。那么老人杀死它就意味着正义，是好人战胜坏人，正义战胜残暴，是正义的胜利，老人是为世界除暴安良。

而现在海明威笔下的鲨鱼如此的美丽无畏，那么老人杀死他究竟意味着什么？这里引发了读者的思考。

再看这条灰鲭鲨被杀死时，海明威写到：“老人知道它死定了，可它还不肯听天由命。它肚皮朝上，扑打着尾巴，嘴巴嘎吱作响，像一艘快艇似的破浪前进，尾巴在海上溅起白色的浪花……”

鲨鱼以壮丽的姿态死去，你会想到这条鲨鱼跟老人一样——鲨鱼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鲨鱼是有尊严的。

所以，老人才对鲨鱼油然产生敬意。小说写的是老人用硬汉精神捍卫人的尊严，同样鲨鱼也用“硬汉精神”捍卫鲨鱼的尊严， 当我们把“人”和“鲨鱼”去掉，会发现硬汉精神真正捍卫的是生命的尊严，或者说硬汉精神彰显的是生命的尊严。每一个用硬汉精神捍卫自己尊严的生命，都值得尊敬。

这是一篇生命的尊严之歌。大海里充满了壮丽的生命。包括鲨鱼，也包括老人。

这是小说更深层的地方。

西辙

2024年11月2-3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