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2013-07-25)的江南晚报的《我俚无锡》有篇署名箫国桢的文章《江阴(口强)桃为啥要到无锡”蚀“》,给无锡的俗语“江阴强盗无锡贼”赋予了新意,洋洋好几百字,把原本形容无锡,江阴和常州人的无锡方言俗语借用“有识之士,饱学之儒”的口,作出了生意人的解释,“江阴强盗”变成了“江阴(口+强)桃”,"无锡贼”变成了“无锡蚀”。
如此牵强附会的解释我在以前的文章《江阴强盗无锡贼》(http://mole1952.blog.163.com/blog/static/2622116720104554736300/)中已经讲到过,本来也没有什么议论的必要。可是文章中为了找到论据,搞出了不知什么朝代的古人贩桃子的故事,说什么把江阴的便宜桃子拿到盛产桃子的无锡来卖,亏大了,蚀本而归云云,这就值得探讨一番了。
就字论字,文章中有一个字库中没有的(口+强)字,那么,这个字是哪里来的呢?字库里没有,字典里会有吗?查了许多字典,以强字作主字,偏旁有草头,有金,有水,甚至有衣,就是查不到偏旁是口的。也就是说,这个字在古代就算不是没有,就是很罕见。生活在封建社会里以“士农工商”排序,在社会下层的贩桃子的生意人要想有这个文化程度,恐怕还要好好学习才行。而且,无锡人形容东西卖得贱,一般都直接用便宜这个词,使用(口+强)的概率其实并不大。
那么,有些无锡人经常使用的这个(口+强)字究竟是哪里来的呢?首先,这个字在无锡用得不多,但在上海却被普遍地应用。所以,第一层意思上,这个字是来自上海的,它在无锡是来自上海的外来语,无锡古时候是没人用这个字。其次,上海的这个(口+强)字也是外来语,它和许多像“阿拉”等被上海人说得司空见惯的上海方言中的词汇一样,是由上海开埠时的早期宁波移民带到上海的。
宁波有一本《阿拉宁波话》,中间就有这个词,宁波人以(口+强)来形容便宜。其实这个(口+强)字是一个象声字,它形成的时间也不会太早。作为五口通商的商埠之一,最早和外商做生意的宁波人在与外国人的语言交流里发明了这个(口+强)字。它可能和cheap有关。
到此,“江阴(口+强)桃无锡蚀”的解释可以休矣。
附,凌叔华和作家冰心的通信中也有关于江阴强盗无锡贼的引用,说到“一个嫁了强盗,一个嫁了小偷”,且公开发表。抄录如下:
冰心:
大作收到,吴文藻治丧委员会来示,十分难过。想到三年前回去,在你家午饭,文藻是如何健康安逸态度,只不过三两年,便已隔世,永远不能畅叙了!人生本来如梦如客,希望你在这苟酷无情的日子里,多想想快乐的往事,目前苦恼,努力忘记它吧!我本来想到今年十月回国还可以再找到一些老友相聚,以了心愿,不想只在一二个月内,先是郑林庄后是文藻,天道是无情的,还说什么?以前,我每次回国,总是一次比一次朋友少了,好比秋风落叶,一回相见一回稀了。
好了,你已经够难过,我不应再招惹你了!我现定十月二十左右回国,回到北京后,第一个要见的朋友是你,希望你可以拨冗见我。我俩可以瞎撩(聊)一番,五六十年前的老话、乃至于目前有趣有见解的闲谈,都没有关系吧!
你还记得你初回燕京时见了我面,你说笑话:"叔华,你知道熟语说的,江阴强盗(吴文藻为江阴人)无锡贼(陈源为无锡人),咱们俩命真苦,一个嫁了强盗一个嫁了小偷。陈西滢在旁听了只好苦笑!现在想起来有如一梦了。
写到这里,我真想立刻飞回北京,同你瞎撩(聊)一些往事,以解心头悲戚。好在现在已经十月了,还有十几日便可相见。希望我住到复兴路大楼七层后,可以多多相见。我在此一肚子苦恼,谁也不要听,只好憋着气,过着惨澹的时日!
匆匆专问珍重不一
妹华上
十月六日
凌叔华的信落款只具月日,未记年份,应该是198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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