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坐落在三里屯南街上一家不太起眼的小酒吧。的确,在霓虹灯遍布的酒吧一条街上,这家是有点太不起眼了。但是如果你透过几块落地玻璃从外向里张望一下的话,或许你会发现,里面的异常热闹是你没有想象到的。
纯黑色的吊顶上密布着枝条,不规则地垂下几根老树的枯藤,在每一根枯藤的顶端都有一束暗光衬托着它的曲线,就连四周围的墙上也爬满了类似于爬墙虎的植物。当然,咋一看会以为是真的,但确实做得惟妙惟肖。酒吧里放着几张线条极为简单的桌椅,每张桌上都点上一颗小球蜡。吧台后的酒柜上摆放着各种洋酒,所有的一切都陷入暗处,除了在顶光直射下的一个小型舞台。上面摆放着三两只银色落地麦克,一组木色架鼓和一支750的纯白色键盘。
现在台上只有林子一人在演奏,是理查·马克斯的《Right here waitting for you》。林子用自己的声音在很投入地唱着,他不喜欢模仿,他甚至把曲子的风格也由抒情改为了布鲁斯节奏,很大胆,但显然他成功了。很多人喜欢他的风格,甚至有人专门点上一首英文的老歌让他即兴的改版创作,可不要以为他们是在刻意刁难林子,因为,林子就是有这个能耐,他对键盘对旋律的娴熟于胸来自于十多年的苦心磨练,这些,照林子的话来说,都应该算是小意思了。
一曲结束,台下爆出热烈的掌声,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在掌声刚要落下去的时候,突然,从门口开始然后迅速充斥整间酒吧的掌声再度响起,门口站着一位丰韵的中年女人,她摘下那副足以遮住她小半张脸的墨镜,频频地向大家问好。时下正值北京的深秋,她从门外捎带的一小股冷空气,很快的在酒吧里升华了。酒保小狼给她递上一杯马天尼,她高举酒杯和所有人干了一杯,笑着说大家尽兴,然后在吧台边坐下了。她把随身的提包顺手放在了吧台上,小狼习惯的将它拿起锁进了柜台里。借着吧台上昏暗的灯光,我们看清了这个女人动人的脸。和所有的美女一样,她也是大眼睛、小嘴、肤色白净。她应该在同龄人里算保养得出色的了,一头干练服贴的短发更显出她独特的魅力。她叫白蔓,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不能叫她老板娘,因为酒吧是她靠自己的能力开的,况且,她还没有结婚。
一个不知是印度的还是刚果的酒客从人群中悄然现身在白蔓面前和她聊了起来。小狼吓了一跳,因为他实在是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总不可能是一路匍匐至吧台再突然起身的吧?小狼心想,那么黑,去做忍者合适——黑刚忍者。小狼想着想着就笑了,黑刚忍者看见小狼正冲自己微笑,赶忙将手中的酒杯向小狼一举,小狼回过神连连摆手——噢喏喏喏。
你傻啦?再给人家倒一杯呀。
白蔓转过头笑着对小狼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白蔓的嘴唇没有动过,在别人看起来她只是在冲小狼笑笑罢了。
噢也也也。
小狼仅会的不多的两句英文在短短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里就全派上用场了,真是学的多不如学得巧啊。小狼在给黑刚忍者倒酒的时候这么想着。当然,也给白蔓又倒上了一杯。他们俩喝完了杯中酒,黑刚忍者付了酒钱后用国外的方式跟白蔓告了别就转身出了门。
老板——林子的酒瓶凑了过来,一头短发的他穿了一件V字领的毛衣,现在的林子已经不再是两年前那个长发披肩,坐在过街天桥上哭着想家的小男孩了。虽然只是过去了一年,但是,异乡的独立生存已将他逐渐磨砺成一个坚毅的小男人了。俊秀的脸庞上有一双深邃的眼睛。照他的话来说——往事不堪回首。他不爱喝威士忌、伏特加之类的洋酒,他只喝啤酒。小狼又给白蔓倒上了一杯。白蔓和林子碰了一下酒杯后一饮而尽。
别又喝多噢。小狼模仿着白蔓不动嘴唇地小声说。
少来。就那么一次。哎,阿亮今天怎么没来?
哦,他昨天晚上有点发烧了,今天我们让他先休息,虽然还没有征求你的同意。
什么话?我像是个 暴君吗?
那是那是,就是别喝醉了。小狼在一旁插嘴道。
小狼,你不想混了是不是?白蔓斜了一眼小狼继续说:那你们有没有给他买药呢?家里有没有吃的?
有,家里都有。
那——白蔓想了想,要不你们俩先回去吧。
头儿,那怎么行?这儿怎么办?小狼有些感动的说。
干嘛?你们俩是这儿看场的啊?白蔓爽朗的笑了笑。
这时又有一个客人走过来付帐,临走时还不忘和白蔓喝了一杯。这是白蔓酒吧的不成文的规矩,不知道的没关系,但常客是知道的——临走前要和她喝一杯,互祝健康,当然,这杯是算在白蔓头上的,即使不是的话,我想很多客人冲着白蔓那迷人独有的魅力和气质也会想要和她喝上一杯的,如果她不介意的话。
我可以打电话让鸠过来的嘛。
白蔓目送着客人出了门,扭过头来看着小狼和林子说:好了好了,赶紧走吧。白蔓自己倒了一杯酒走开了。
鸠这个人小狼和林子是知道的,他是小狼的偶像。鸠比他们俩大三岁,小狼第一次看见他时就称呼他——鸠哥。因为他在小狼的心目中简直酷毙了,不是作状作态的酷,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与身俱来独一无二的——内酷。小狼这么认为的。鸠不爱说话,即使说也是言简意赅的用几个字表达自己的意思。
他是块木头。白蔓看着他的身影总是这么评价。小狼很想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会不会像港片里那样成天打打杀杀的“古惑仔”呢?可是看他的样子不像,因为他总是一个人出现,帅气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凶相,穿得也很简单,没有模式上的古惑气息。只是从一次倒酒上看出来他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曾有一个酒醉的光头客带着两个半斤八两的同伴踉踉跄跄的闯进白蔓的酒吧里指名道姓的要白蔓陪他们喝几杯。场面上的事白蔓没少见过,她很镇定的用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交给小狼说你们谁都别过来,然后朝那几个人走了过去。电话接通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小狼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刚哦了一声准备说话,对方就把电话挂断了。
怎么不说话?林子问。
断了。小狼哭丧着脸说。
那你接着打呀。
不一会儿,从门外进来一个男人,此时小狼刚第二次拨通电话。那个男人走到吧台前说你别打了给我支啤酒。小狼愕然。林子拿了一支给他,他转身朝白蔓走过去,一切都是不慌不忙的。
光头客看见那男人走向自己,马上站了起来,男人的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这时白蔓回来了,男人在白蔓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另外两个人也站了起来。
老板,你没事吧?林子关切的问在吧台前坐下的白蔓。
能有什么事啊。白蔓轻松的笑笑。
小狼看见那三个站着的人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酒,点着头向男人告了别,光头客来付帐时已经改口称白蔓作“大姐”了。现在的三人跟没喝过酒似的异常清醒,连心不在焉的小狼多找了十块钱也被他们发现了。小狼的注意力此时全在那个不紧不慢的男人身上。他走过来,喝完了手中的啤酒,翻兜掏钱,白蔓瞪了他一眼说别来劲啊。他笑笑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白蔓说你去吧。他转身出了门。跟随他一同出门的还有小狼崇拜的目光。
你发什么呆啊?嘿——林子摇晃着小狼,小狼吓了一跳,才憨笑着从对鸠的回忆中拔了出来。
这样吧。林子说:小狼你先回去,我留下来。
啊?喔,好吧。那你看着点她,别又喝多了。
哎,兄弟,她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啊?她要喝我还不让她喝?
小狼将柜台钥匙交给林子,拿起衣服出了门。
盯着阿亮吃药,他不会记得的。林子在他身后大声的叮嘱。
白蔓在小型舞台中央的一张高脚吧凳上坐了下来,她将手中的酒杯随手放在了身边的白色键盘上。场下开始慢慢的安静下来。
希望在座的新朋友老朋友都能把这里当作是自己的家,我们都是一家人,祝大家快乐。白蔓对着银色的麦克说着:为大家唱支歌吧。
白蔓缓缓地轻唱起《南海姑娘》这首歌来。林子轻轻地在键盘前坐下,用最柔美的旋律为白蔓伴奏起来。林子喜欢听白蔓唱歌,他觉得她那不能说是唱,那就像小时候妈妈为他讲故事那样的吸引人。置放在键盘上的酒杯里的酒静静的在灯光的衬托下为这副令人心醉的画面更添了一份妩媚。在这个已有了些许寒意的秋夜,还有什么能比看着这样的一副画面,听着这样的一首歌还打动人的呢?不时的有人在落地玻璃窗外驻足,然后轻轻的开门进来,轻轻的,生怕自己的闯入会吵扰到这份不可多得的恬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