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醉吧〗

喝多了你就会醉

醉了你就会想睡

睡着了你就不会犯罪

不犯罪你就能进入天堂

既然能够进入天堂

就让我们痛快喝到醉吧

……

午夜时分，林子和小狼、阿亮酩酊大醉地躺在地安门大街的人行道上。他们的住处在旧鼓楼大街上，离他们躺着的地方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可能喝得有点多了，谁也不想再走了，于是就在离家几百米的地方舒舒服服的躺成了一个差一点的三角形。那一点是由于林子虽在酒醉的情况下仍不能接受阿亮的脚味儿而造成的。

一辆依维克缓缓的驶入了阿亮的视线，由于阿亮的头几乎是垂在马路牙子的下面，所以，他看见了车牌赫然标着——京蛋（警）。

哎，不是说有流星雨的吗？怎么躺了半天也没看见一颗呀？真是的——

阿亮天真而大声地说了这么一句让林子和小狼感觉莫名其妙的话，并且还有意识的在“躺”字上加了一点重音。令这句本已显得与他年龄不太相符的语句更让人反胃。小狼撑起半边身子爬去旁边吐了起来，酒精的作用加上阿亮近似变态的语气让他再也无法控制已经抵达嗓子眼的秽物。

起来起来，都起来。

两个身着制服的巡夜民警一前一后站在了三角形的顶点上。林子现在明白了阿亮的苦心，他边思维着边起了身，若不是刚站定时猛的往后一趔趄，从他的脸上是看不出喝过酒的痕迹来的。

此时他脸上带有一丝微笑，他在暗暗佩服自己虽在酒精麻醉的情况下却依然能不动声色的面对俩警察除了刚才的那一趔趄。他得在最短的时间里替自己的趔趄找到合适的理由，于是他本能的朝着身后“啧咝”了一下，“咝”音尽量拖得很长，可以很明显地表达出他对于未知物体令他一趔趄的反感至极。可是身后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颗小石子都没有。不远处倒是横卧着一个可乐罐子，而他原准备迁怒的对象——小狼，则在至少四米开外的墙根刻苦的呕吐着。

这个不要脸的爬这么远？林子恨恨地看着小狼起伏的背影显得有些六神无主了。他友善的对警察们笑了笑。

叔叔好。

倒是阿亮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身上的灰，继续装作天真的跟两位警察打了个招呼。

你——你先别——

年轻一点的警察冲他摆了摆手，正了正帽子说：我不定比你大。

阿亮长得老，这不是他的错，可他自己不承认，说这是成熟。林子跟他上街时曾亲耳听到有十五六岁异乡人找他问路时喊他大爷的。当时他气得信手一指还真让人找着了地儿，那人回头连连谢过，离开时还不忘跟自己的同伴说：北京的大爷们就是热心。造成这种下场的原因可能更多一点的要归咎与于阿亮的胡子。阿亮的胡子在国内应属少有的——满脸的络腮胡。家里的电动剃须刀在林子和小狼手里每次从不超过两分钟，在阿亮的手里却经常要呆上半天工夫，他对他的胡子引以为荣，也常常借着胡子的问题在林子和小狼“年幼”的心理埋下了和他比不算是个男人的苦种。最近他突然开始蓄胡并且一再说搞艺术的都这样，以至于此时此刻在由昏暗路灯作为顶光的衬托下那张经过酒精和胡子缀染过更显得格外沧桑却又故作一副天真烂漫的老脸分外的令人作呕——即使你没有喝多。至少林子是这么想的。事实上刚才喝酒的时候没有去注意这些，现在稍加仔细的去端详了一下，着实让人没有勇气接受这些。

你们干嘛哪？

年长一点的警察开始询问起来，很明显对于他们在这里干什么他并不太想知道，反正没有静坐就应该不算什么太大的事。光凭他们的样在他这些年的巡逻经验里已经告诉了他接下来的事该怎么做了，他在等待回答的时间里已经开始在计划着下一个巡逻点的事了。

叔叔，我们——

年轻点的警察似乎对于阿亮这种近似于调戏的语气有点不能面对了，他无奈的冲着年长的同事笑了笑。阿亮低下了头，也觉得挺委屈：我错了吗？又没叫你孙子，你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但他不能发作，因为他是没有本地证件的人，所以决不能落入这帮人的手里。他不想自己的闯荡之梦那么快地被人扼杀在摇篮里，所以——他要忍。阿亮这么一想就又有了站起来的力量，他抬起头，依然不屈不挠天真不烂漫的作出了解释，只不过，这回他选择的对象是年长的警察——那个是嫩了点，我犯不着跟他说，阿亮心里这么想。

叔叔，我们在这儿等着看流星雨呢，百年一次。我们在这儿躺半天了，可是连一颗都没有看见，真奇怪。哎，你们看见了吗？对了，现在几点了？会不会我们来得早了点？阿亮扭头对林子投来询问的目光。林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是早了点，过一会儿就天亮了。年长的警察面不改色的说道，他现在的目光足以击落一只正飞得起劲的苍蝇。小张，你去看看墙边那个，吐那么老半天了怎么还没吐完？

年轻的警察经过阿亮身边的时候扫了他一眼，阿亮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完全一副大义凛然上刑场的架势。就那一眼，阿亮用余光也注意到了年轻警察稀拉的胡茬。哼。阿亮心里冷笑了一声。

不一会儿，小狼就跟在年轻警察的身后灰溜溜的过来了。吐得神清气爽的他吧嗒着嘴过来就问怎么啦？好像他是一个过路人，被人拉过来评理似的。他本来也离得他们较远，看到这一幕时他早已清醒了，但他想就这么静静的在墙角蹲着或许可以躲过这一劫。但这一切没能逃过年长警察的双眼——一个个在这儿跟我装痴！他也渐渐失去了耐性。

把身份证拿出来！年长警察手一摊。只要有证件，他还是不想和这些孩子们多费时间的，就凭他们还惹不出什么乱子来，训一顿吓唬吓唬让他们记住教训也就差不多了。小狼爽快的掏钱包抽证件，只有林子和阿亮没有动手。小狼这种不忠不义的行为当然也没能逃过林子和阿亮的眼睛，但此时显然不宜追究。

我没带。林子诚恳的说，真的。

此时小狼已经把自己的证件递到了年长警察的手里，年长的警察瞟了眼转手又递给了年轻的警察，年轻的警察拿着身份证钻进了依维克里。

你的呢？也没带？年长的警察转过头问阿亮。

您是怎么知道的？正在考虑对策的阿亮毫不犹豫的接口就说。

应该是这样吧？

不不，我是真没带——我连钱包都没带！真的真的真的。不信？你问他们啊。您问问他们就知道了，刚才喝酒还是他们给的钱。真的，真——的。儿掰！

过了半饷，急了的阿亮冒出了一句东北方言来。

年轻警察从车里下来后把身份证递给了年长警察，点了点头，年长警察把身份证还给了小狼。眼睛却一直盯着阿亮。

早说喝酒不就结了么？人民警察的这点时间都让你们这些人给耽误了。

是是是，我们错了我们错了——下回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三人的声音重叠在一块儿。最后由阿亮语重心长的作出了总结——你们都是好人，给了我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们会好好珍惜的。

说话不挺遛的吗？刚才干吗不好好说？年长的警察朝年轻警察挥了挥手，年轻的警察先钻进车里去了。

看你们还算清醒，下回注意啊，再让我逮着就没那么简单了。赶紧回家去。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依维克吐着一串青烟消失了。三个人久久的望着警车远去的方向没有动……

好人哪……阿亮浑厚的男中音久久的回荡在胸腔。

你哪儿跑？林子断喝一声追了出去。

别让他跑了！阿亮拔腿也追了出去，感慨和仇恨两不误。

小狼在前面撒开脚丫子一阵狂奔，边跑边回头说：我错了——别追了——

一只鞋飞了出去，小狼应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