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之夜
段大爷现在已经是87岁高龄的老人了,雪白的头发,雪白的胡子,甚至连眉毛也象染上了一层霜,左脸有一处明显的伤疤,那是在抗美援朝时美国佬留给他的纪念。段大爷性格耿直,为人豪爽,在我随父亲来到这里到我离开时的14年间,他一直是这个村的党支部书记,直到现在大伙儿仍然称他为老支书。我父亲在那个混乱年代接受监督改造时,之所以毫毛未损,全靠了这位德高望重的正直的老支书的保护。那时我虽然年少,还不明白那场革命运动的真正意义,但老人的豁达和对我家庭所做的一切,很早就刻在了我的心上,现在我坐在老人的身边,望着他苍老的神态,心里涌动着无数的话语和倾诉不尽的感激之情,往事历历再目......
1968年夏天一个早晨,一辆马车拉着我家的全部家当和我们一家七口离开了县城,在那条坎坷的乡村小道上慢慢地行进,道路弯弯曲曲,不知道那里是尽头,刚出发时还可以看到一两个行人的影子,还有几个村庄出现在眼前,可是,随着日头的上升,四处变的越来越静,黄土道上只有这样一辆马拉车在无声地行进,显的是那般的凄凉。傍晚时分,我们终于来到了这个乡村,开始了那段难忘的岁月。
当时,段支书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居住的地方,见到我们这一家到来时,他只是轻轻地说了声,“来了?”随后便吩咐车夫把我们送到居住的地方后,自己转身离去了。
那是一间用土坯盖起的旧房子,屋子里只有一条大炕(之后的许多年我们一家就挤在这条炕上),一扇不大的窗户,上半部分用麻纸糊着,下半部分有一块已经变裂的玻璃,房顶上长着几颗叫”蒿子“的草,不停地随风晃动,院子倒还平坦,但没有院墙,当我们准备往家里搬东西时,段支书带着几个中年男人赶了过来,他无奈地对父亲说:“条件差了点,先就这样凑合着住吧!”说罢便招呼那几个中年男人帮我们把那些家当搬进了屋里后,就匆匆离去了。在妈妈整理这个“新”家时,眼睛里不断地在流着泪水,爸爸则坐在门口的一块石头上闷闷地吸着用纸卷好的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光着腚的小男孩出现在了院子里,他就是我后来的好伙伴王晶。
离“新”家不远的东侧(不到10米),有一户人家,尽管也是土坯结构,但墙面光滑,小小的院落用一米多高的院墙围了起来,显的非常整洁,我来到这里的第三年,住在这个院子里的夫妻有了他们的第四个女儿,她便是后来给我当过“通讯员”的小翠。
在我沉思的片刻,热腾腾的手把肉已经端上了酒桌,王晶把一把小刀递了过来,“兄弟,回家了,不要客气,自己动手。”
说话间,段大爷的孙子建军已经把桌子上的酒全部斟满。小翠站了起来,大着嗓门向在场的人喊道,“大家静一静”,于是,乱嘈嘈的声音一下子静了下来,“今天是我们村的喜日子,20多年前的傻小子回来了,老支书已经不喝酒了,王主任长的丑八怪,今天就由我主持了,你们说好不好呀?”话音一落,大家拍手叫好。
20多年过去了,我真不敢想象,曾经那个梳着羊角辫,从来不多说几句话的小姑娘,如今变的如此热情开朗,看上去有了几分侠女的风范,她端起了酒杯,语言非常流畅地说道,“我建议我们大家举起杯,欢迎xx回家,同时也欢迎几位领导的光临,干杯!”看着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大家由不住地发出笑声,利主任爬在我的耳边悄悄地告诉我,“你刚回来,还没有来的及详细介绍他们各自的情况,现在的小翠可是不小的老板呢,她现在也算是一位经纪人,我们这个乡的土豆,萝卜等许多农产品,大部分是她联系运往外地的......”。
小翠的邀请刚进行完,王晶也以当地的民风与大家干了杯,接着便是一番又一番,一个又一个人的敬酒,有几位年轻的小伙子和女孩子还不时地唱起了祝酒歌......
村庄的夜空里飘溢着酒的芳香,回荡着歌的旋律,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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