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0-6  星期三  天气晴
　　

    假期快过去了。

    计划中的事，完成得差不多了。去了东海，见识了一些颇为揪心的人与事。接待室外，是踮着脚尖而望的亲人，接待室内，是一张张悔恨交加的脸。我想着一句话：从此，你都改了罢。他们，真的会改了吗？我以为，对亲人的伤害，是这个世上最残忍的一件事。别的人还能对你抵抗，甚至反击你。只有亲人对你，毫不设防。

    和文友相聚。热热闹闹一堆儿，看看这个，亲切。看看那个，亲切。在一幢近百年的老屋子里，我们一起，看从前的人，从前的事。桂花的香气，追着绕着。寻去，小小的天井里，桂花开得密。据说，那棵桂花树，也近百年了。

    出门，一条小巷子，保留了最为古老的想像。狭窄，有墙一直延伸到纵里去。墙上攀爬着爬墙虎，叶子有疏有密。我们在那条小巷子里流连，杜撰着一个又一个相遇的故事。城南旧事啊！
    回家了一趟。家里秋蚕正当时呢。父母脸上的笑意，让我颇得安慰。弟弟婚姻的安稳，让他们现在再无过多牵挂，他们真正地进入，幸福晚年了。
    我去摘柿子。门前几棵柿树，挂满了果。父亲帮着摘，是恨不得我把柿树给扛到城里来的。吃掉再来摘啊——这是他说得最多的话。
    我自然会去，理所当然地，天经地义地。我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让他们多么开心。有时，“索取”，其实也是孝道的一种，让他们时时觉得，对儿女来说，他们还是有用的人，是不可或缺的。

    计划中的写作，完成了近一半。这次的写，是有史以来最为艰难的。但愿我在后面奉献给大家的一本书，是超过前面任何一本的。我对此，很期待！
    不时听到一些我的音频文章。陆陆续续的，收藏几十篇了。有机会，一一发上来，与大家共享。

    现在，我们一起来听听一个孩子的声音，我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但她童真的声音，让我异常喜欢。

远方的远
文／丁立梅

　　男人患了肝癌，晚期。行将就木。

　　守在一边的小女儿，六岁，对死亡懵懵懂懂。她害怕地问男人：“爸爸，你要死了吗？”

　　男人伸手抚了抚小女儿的脸，笑着摇摇头：“不，爸爸是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哪儿？”小女儿问。

　　男人让朋友把他和小女儿带到野外，那里，有一片原野，和低矮的山坡。春天了，草长莺飞，阳光的羽毛，轻轻飘落。一条长满小草和开满野花的小路，弯弯曲曲伸向远方。一群又一群的小粉蝶，在花草间嬉戏。远方，天与山齐。男人指着远方告诉小女儿：“那里，是远方的远，爸爸要到那儿去。爸爸的爸爸，也就是你爷爷，一个人在那儿寂寞了，想爸爸了，所以，爸爸决定去看他。等你长大了，爸爸想你了，你也会走这么远，去看爸爸的。”

　　“那我就坐飞机去。”小女儿说。想了想，她又说，“要不，我坐飞船去。飞船快吧爸爸？”

　　男人笑了，男人说：“飞船很快很快。可是宝宝，你坐上飞船，你就看不到这些漂亮的小花了。还是慢慢走过去好，你一边走，还可以一边和蝴蝶们玩呀。”

　　小女儿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她甚至想好，要做个大花环带给爸爸。“只是，你会认出我吗？”小女儿不放心地问。

　　男人说：“到那时，我就问路过的风儿，你们见过我的小女儿吗？我就问路边的小花，你们见过我的小女儿吗？它们会问我，你小女儿长什么样儿呀。我就说，哦，我小女儿有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长得像个小公主。她戴着一个美丽的花环，她总是甜甜地笑着，笑起来可漂亮啦。于是风儿和小花都争着告诉我，呀，我们见过的呀。它们把我带到你身边，一指你，说，就是她呀。我就认出是你了。”

　　小女儿开心地笑了。

　　男人接着说：“所以，爸爸走后，宝宝要快乐哦，要笑。不然，那些风儿，那些花儿，会不认得你。”

　　小女儿点头答应了，很认真地和男人勾了勾小指头。

　　不久，男人去了。小女儿很思念他，她在纸上画了一幅画：无边的原野，低矮的山坡，弯弯的小路。路边，开着一朵一朵小花，花瓣儿像极微笑的眼睛，一路笑向天边去了。小女儿不悲伤，她知道，那里，就是远方的远，是爸爸在的地方。有一天，他们会在那里相聚，到那时，她一定要告诉爸爸，她一直一直过得很快乐。

　　　　　　　　　　　　　　　　　　　——选自我的新书《风会记得一朵花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