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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情玫瑰(6-10)

(2007-08-09 17:2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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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

 (六)
  程美出现在紫月亮门口的时候,朱若蕾正踮着脚尖在眺望。
  朱若蕾一见到程美,跳过来说,小姐,你真难请……话说一半,怔住,嘴里啧啧着,拉着程美用眼上上下下溜了个来回,笑了,程美,打扮得这么靓,不怕路上被人抢去?哈,口红终于用上啦?我老早就叫你用口红的嘛,你还不肯听,其实,你捈口红很好看的耶。
  程美低了头笑,你还说呢,一路上我浑身都不自在,谁跟我看一眼,我都以为人家在看我的口红哪。她站定,抬头望紫月亮门前的霓虹灯,里面震天吼地的歌声关也关不住地传出来,有谁在唱,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程美问,在这儿喝茶?
  不,朱若蕾拉了她走,大家都在里面,先唱会歌,再到茶馆去喝茶。
  大家是谁?程美边走边问。
  昨天的一帮人啦。朱若蕾说,后面还说了什么的,但被音乐声盖住了,程美没听清。
  包厢内的茶、饮料全全的,一帮人果然侯在那儿。朱若蕾冲其中一人笑道,肖彬,美美我给请来了。大家都站起来,伸了手来跟程美握,说一回生二回熟,美美,我们应该是熟人了。
  被朱若蕾称作肖彬的人却坐在那儿没动,只是冲程美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上夹着一支香烟,并不吸,任由那香烟烧着,神情显得异常孤傲。
  程美的心动了动,有种说不上的感觉迅捷漫布全身。“你很压抑。”,她想起这句话来。
  朱若蕾拉了程美坐,手指敲着茶几,俏笑着问肖彬,肖彬,美美现在来了,你想请我们去哪喝茶呐?
  你先去唱歌吧,等会再说。肖彬终于开口了,他并未看朱若蕾,而是盯着程美问,程小姐今天有兴趣唱歌吗?
  不,我不会唱的。程美淡淡笑了笑,你们唱吧,我听着,做最好观众。
  你总是这样活得很被动吗?肖彬问。
  程美一愣,被动?她被动吗?心底最深处的那一角被轻易撕开,原来所有的不快乐都找到了缘由,那就是她本是被动地活着的,永远的处在无望的等待之中。
  我……不懂你的意思。程美只能以淡淡的笑作答。
  朱若蕾正在那儿款款深情地唱,时间累积,这盛夏的果实,回忆里寂寞的香气,我要试着离开你,不要再想你,虽然那并不是我本意……
  这歌很有意思。肖彬把烟头掐灭时说。
  是有意思,好象叫《盛夏的果实》的。程美转过头去看朱若蕾唱歌,但她明显感到,肖彬的眼睛正逗留在她身上,医院的“X”光似的。她很是不自在起来,特别是嘴唇上那口红,让她感到黏乎乎的,象粘上了年糕,涩而厚重。
  程小姐很少出来玩吧?其实,工作之余出来玩玩挺有意思的。肖彬在朱若蕾唱完一首歌又开始点另一首歌的间隙里说。
  程美回转头看他一眼,唔了声,肖先生,不要叫我程小姐,叫我程美吧。
  好,有意思。肖彬又点起一支烟,放到眼前,依然不吸,而是饶有兴趣地看它燃着。
  你这样的打扮很脱俗,有人对你这样说过吗?肖彬抬眼盯着程美侧着的半个脸问。
  程美的心里划过一道波,但表面上装着很淡然,嘴角往上翘了翘,深深的酒窝就现了出来,笑道,我哪会什么打扮呀,我只是瞎穿衣服罢了,肖先生真会说笑。
  程小姐,你真有意思。肖彬弹弹手上的烟灰,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笑了,这是我的名片,以后这地方你可以随便来玩,欢迎来捧场。
  程美就着柔软的灯光扫了一下那名片,讶异道,原来你是这家歌厅经理?
  弄着玩的,别见笑。
  呵呵,肖经理,我真是失敬了。程美歪歪头乐了。
  这时朱若蕾一阵风似的刮过来,抓起茶几上的饮料仰脖“咕咕”灌了几大口,然后用纸巾细心地抹抹唇,坐倚到程美身上,吹出一口气,你们两个家伙也不去唱唱,可把我累坏了。
  他们呢?程美笑问。
  瞧,不是在那儿跳舞嘛。朱若蕾竖着一根手指指过去。
  程美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舞池里人影憧憧,根本分不清谁谁谁,不过,她还是看到似地点点头,她对他们并不介意,只不过借此来掩盖一层刚刚涌上来的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罢了。
  还喝茶吗?已经十点多了。朱若蕾问肖彬。
  这得问程小姐罗,肖彬望着程美笑,程小姐有兴趣去喝茶吗?
  肖经理请不要再叫我程小姐,程美轻轻咬咬嘴唇强调,我叫程美。今天很晚了,我不想再去喝茶了,我想回家了。
  行。肖彬掐灭将燃到手指的烟,站起来,走出包厢,招手叫过一个服务生,附耳边说了两句什么,而后,又走进包厢来,对朱若蕾道,你的同事今天好象很拘束,下次你可得多带她出来玩玩。现在,你到外边去看看有没有出租车,叫一辆来,让他等着,等会送程小姐。
  朱若蕾哦了声,起身走了。
  肖彬看着朱若蕾的背影,来了一句解释,不要奇怪,蕾蕾是我表妹。
  程美的心跳了跳,她刚才的确是在想着,他和朱若蕾到底是什么关系来的。这肖彬,仿佛能钻到人心里面去,太可怕了。
  明天请你喝茶怎样?肖彬打断程美的思索。
  这——程美思忖着,不知如何回答才有分寸,这时,刚才那个服务生捧了一大束玫瑰进来了,灿灿烂烂的红,能灼红人的眼。他把玫瑰花交给肖彬,点点头弯弯腰退出包厢。肖彬把花举到鼻下嗅嗅,眼睛从花束上方扫向程美,程小姐喜欢玫瑰吗?
  程美一时怔住,不知该答什么,她只能一味笑着,心却是慌慌地跳。
  程小姐很配这样的花的,没人告诉过你吗?肖彬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戏谑几分霸气几分真诚。
  我在想,如果我把这花送你,你会不会拒绝?肖彬的眼光没有从程美身上移开,其实,你接不接受我都不会在意的,这是我家花园自长的,值不了什么钱。昨天看到程小姐收下玫瑰花时那惊喜的样子,我就自认为程小姐是喜欢这花的了,所以,叫人采了一束来,放家里会很香的。
  程美犹豫着……等她坐上出租车回家时,那一大束花却已是放在她的膝上了。她头脑里一片混沌,眼前飞过许多模糊的影。林长青混在那些影里,模糊,模糊,最后,什么也不见了,只留一片灰灰的空白。
  她什么也不能想了,现在最迫切需要的是,倒在一个人的怀里哭,痛痛快快地哭。一些说不清的什么,迫迫地挤压着她的心。难受——是她此刻惟一剩下的感觉。
             
             (七) 
  半个多月里,林长青打过几十个电话回家,但都没人接。他知道程美生气了,也许是她拔掉了电话线,她以前就拔过的。所以,电话没人接,他也没多想。心里面,只觉得愧疚得很,对程美。
  案子的进展很慢,线索已过滤掉上千条。情杀?仇杀?……,都一一排斥了。尸源经过排查已找到了,是个在读的女大学生,此前正攻读英语,准备考研,在尸首旁发现一本她常读的大学英语课本。死者生前的人缘不错,且很传统,从不乱交异性,男朋友倒有一个,在异地工作,只等她考研过去。
  林长青现在只要一闭上眼,死者的样子就在脑海里晃,他见过了太多凄惨的现场,但这一次,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痛,她还那么年轻啊!他觉得身上沉沉的,案子一日不破,死者的灵魂一日得不到安宁。
  破案组的成员于峰推门进来说,林所,我今天看来得回去一趟了,再不回,我老婆要跟我打离呢。
  林长青睁开眼,哦了声,他看着站在他眼前的部下,——胡子拉碴,满脸憔悴,心里面觉得不忍和内疚,仿佛这一切都是他带来的,是他没有让他们过上有规律的生活。他叹口气笑了,也是啊,都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了,是得回去看看了。他的声音飘浮在空中,听起来怎么那么苍老?他有些震惊,遂坐直身子,清清嗓子,说,回吧,不过,明天一早你得赶来。
  于峰爽快地应一声,快快乐乐地走了,临出门,他回转身,探过头来问,林所,你不回,不怕嫂子也把你休了?
  林长青挥手笑道,你快走吧,程美她才不会这么小气的。
  墙上的老式挂钟“当当”敲响了,声音迟缓,凝重,每一声落下,都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林长青抬头看去,时针正指向夜里十一点,出外取旁证的干警陆陆续续地回了。不能再息了,得开个碰头会。林长青自语着从坐着的皮椅里站起身来,伸伸麻木的胳膊,揉揉酸痛的腰。
  他在走向会议室时掏出手机,拨了个号,想想,又关掉了。再想想,还是忍不住重拨了一下,——那是家里的号码。
  他把手机放到耳边,全神贯注地,他希望能听到程美的声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那声音是他的力量。
  耳边,传来的却只是盲音,单调而忧伤。
  此时的程美,正和肖彬坐在一家名叫潇湘馆的茶馆里,她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小汤匙调试着一杯冰水。肖彬刚才的话真象刀刃呵,毫不留情地从她心上最软弱的地方,一一划过。肖彬说,程美,你活得并不幸福。
  我幸福吗?我的幸福是什么?我好象什么也没有,永远地处在无休无止的等待与焦灼之中。程美想。
  女人都喜欢低头吗?或者生来的习惯?肖彬看着一直低着头的程美,眼神里有一种洞透一切的诡秘,你需要爱,程美。
  对不起,我想,我该回家了。程美默然良久,突然凄凄一笑,推开面前正搅着的冰水,站起身来。
  好。肖彬一直表现得彬彬有礼,很有分寸,在程美面前。肖彬非常懂得女人的心理,你的果断,让她们往往产生许多的幻想和留恋,若是你死缠烂打,倒是既丢失了身份,又丢失了魅力。若即若离是最好的一段距离。
  肖彬开着车子送程美回家,他们已经在一起喝过一个星期的茶了,彼此已是很熟的了。一路上程美无话,肖彬不时侧过脸来望她一眼,他知道,这个女人平静的外表下面,正埋伏着汹涌的波涛。时机正一步一步趋于成熟,他在等待着那个时机的到来。他的嘴角边露出了不易觉察的一丝笑。
  美美,他腾出一只手来,很自然地轻轻拍了拍程美的手,不要想太多,回去好好睡一觉。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可以把你的不痛快告诉我,我随时准备做你最忠实的听众。
  程美想抽了手,但她的手竟然绵软无力,她徒劳地动了动,嘴角往上翘翘,想努力做出一个笑来,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够,你明白吗?
  肖彬缩回手去,笑,傻丫头,你瞎想什么呢?我没要你怎样啊。
  这一声傻丫头,几乎叫出程美的泪来。她有种冲动,想扑进肖彬那宽阔的怀中,让他的胸怀,紧紧包裹了她。她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但她只是坐着没动,只是用上嘴唇,轻轻咬着下嘴唇。她所想望的那个人,却从来不肯叫她一声傻丫头的。
  离程美家还有半里路的地方,肖彬把车子停下了,程美不许他送她进去,这是考虑到林长青,还有熟人。她不想让他们有所误解,事实上她没做什么,只是出去喝了几杯茶而已。
  你不要……肖彬伸手想拂程美额前的发,但举到半空的手,又突然颓然垂下。程美见了,心里越发痛得厉害。程美不知道他那后面的续语是什么,也许是你不要这样活着。也许是你不要这样忧伤。也许是你不要怕我伤害你。不管是怎样的续语,都明白无误地向她传递着一个信息,这个男人在意她。这个压抑自制的男人!
  肖彬又从车子里捧出一大束玫瑰花来,他们见过十二次面,他就送了她十一次玫瑰花。程美轻轻笑了,接了花,家里都快开花店了。肖彬说,这样最好了。我一直在想像,坐在花丛中的你会是什么样。程美把花捧到胸前,低了头去嗅,以掩盖听了这话而涌起的不安。她说,反正还是丑女人一个。
肖彬说,是吗?低了头去看她。近距离里,程美预感到要有什么要发生,她的心紧张得卜卜直跳,想着要是发生了怎么办呢?她该怎样拒绝?
  但她的担心却是多余的,肖彬只是低头把她望望,随后他站直身,笑笑,回家吧傻丫头。
  程美就趁机往前跳走了两步,那我走了。她回头俏皮一笑,这是她首次对肖彬如此笑。肖彬大概也感觉到了,冲她挥挥手,走吧,明天你若有空,我还接你出来喝茶。
  程美没回答,快快往家走去,他知道肖彬在盯着她的背影看,所以,她努力走得很优雅。心里,竟有了丝蜜蜜的甜,不经意地,渗透,扩展,以至遍布全身。她已有好几天没想过林长青了。

               (八)
  案件破下来,是在案发后的第二十五天。谁能想到,犯罪分子与女孩竟然毫无间隙,竟然连认识都不认识。他说他看到路灯下她在走的身影时,心里就涌上说不清的兴奋,他想看到她挣扎的样子。
  变态!林长青在他彻底交待之后,忍不住赏了他两个耳光。
  心情虽是沉重的,但案子破下来了,感觉上却是无比的轻松。而且,肖楠的那个案子,由于林长青硬顶着查办,上头也没什么话说了。已查到肖楠容留卖淫1011起。所有的旁证也都补充完备,肖楠是在劫难逃的了,就等着送上去批捕。
  林长青去理发店理了个头,且刮了胡子。看起来,他的样子虽疲惫一点瘦削一点,但棱角分明的脸,却透出一股逼人的英气。他对镜看看,很满意新理的发型。不知程美怎样了?他在伸手捊发的时候想。
  林长青是在黄昏时分从所里回家的,起初他既没打的,也没骑车,而是慢慢走着。这份悠闲对他来说实在难得,他太需要这样安静地走路了。他脸上浮上一丝笑容,眼光散散地看着路两边的店铺,恍惚间,他离这个世界已太久了。
  此时的夕阳象一枚红果似地悬在西天,余辉是轻歌曼舞的红衣女子,那些高楼顶上,那些树梢上,都留下她的水袖轻甩过的痕迹——是一抹淡红。林长青的眼光突然被一个卖“弗朗糕”的吸过去,准确地说,是被那些尚在冒着热气的“弗朗糕”吸过去。程美喜欢吃些糕呀点的,他想到程美,嘴角边就绽开了一个笑。
  多少钱?林长青走过去,伸手指指大糕问。
  一块钱一只,很便宜的啦。卖糕的人正在左右环顾,等着客人上门,一见到林长青,脸上立即堆出一堆笑来。
  很好吃吧?林长青问。
  好吃好吃,绝对好吃,不好吃不要你的钱。卖糕的人一叠声地说,末了又加一句,我哄别人,也不敢哄警察呀,你说是不是?
  警察同志你要买几只?卖糕的人揭开底下的盖笼,殷殷地说,我挑底下热的给你。
  好吧,你随意帮我拿几只吧。林长青笑了笑 。
  自己吃,还是带回去?
  带回去的,我爱人喜欢吃。
  那,你多买几只吧,这大糕很松软,很好吃的,放个一天两天不会坏的。
  林长青笑笑,那好,随便吧。卖糕的人一听,喜笑颜开地拿了个大袋子,给他一下子装了十只。
  林长青手拧着十只“弗朗糕”,心里被愉悦充塞着。他抬头望了一下天,天空象水洗的玻璃,映上了夕阳的一剪红影,晃晃的,很好看。
  林长青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伸手拦了辆的士,他想尽快回家了。
  熟悉的阳台远远望见,熟悉的窗户大开着,飘着一角淡蓝色的窗帘。有家真好啊。林长青心里叹一声,快步向家走去。到达楼梯口,他又换成小跑式的了,一步步跑上楼梯。离门口还有尺把远呢,他就大叫,美美,我回来了!叫过几声,没人应,他笑笑,掏出钥匙开门。
  林长青在后来无数次的回忆里,都不能抹掉他进门的一刹那所带给他的震惊。满屋的花,玫瑰花,一色的——艳红。他觉得他的心掉进去,很快被吞没了,被那艳红吞没了,一点影也见不着了。他的嘴唇变得异常干燥,他茫然失措地盯着那些花看,手上拧着十只“弗朗糕”。
  后来他清醒过来似的,轻唤,程美——,他听到他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飘过来,飘浮在空中,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一种虚幻,而他正走进这个虚幻里。他又叫,程美——,这一次他听到他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被那声音吓了一跳。声音跌落开去,跌进那满屋的玫瑰花中,瞬间没了踪影……

              (九)
  程美回到家时弄堂里别人家的钟刚敲过十一点,她手捧一大束艳艳红的玫瑰,轻轻走在凉凉的夜色里。这些天,她渐渐习惯了在玫瑰的盛开中呼吸,或者,做梦。她一方面拒绝着那花香的诱惑,但另一方面,心却不由自主地沉进去。她一万次地问自己,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想得到什么?
  她不是个富于多少远大理想和抱负的女人,她想要的只是一份寻常的凡俗生活,只是想有一个她爱的人,能在平常的时光里,疼着她,爱着她。可是,林长青的爱离得太远了,让她徒然伸出双手,也还够不着。多少个夜晚她独自抱着寂寞,多少个黄昏,她痴痴对着远方守望。别人家的欢声笑语对她来说实在是一种刺激,她常常隐在一袭窗帘背后,隐在别人家相聚的欢乐背后,默默流泪。
  肖彬的好,是她从未见识过的,他让她惊悟,原来女人还可以这样被爱着的。但她心底里却拒绝着这份游离的情感。我是个坏女人吗?她在暗夜里问自己。她不知道这样发展下去会怎样,她不愿想。这么多年的婚姻,林长青已溶入进她的生命中了,即使在肖彬深情地注视下,即使在满满的玫瑰花的包裹中,她的心,也还是凉凉地痛着。她不快乐,一点也不。
  她没想到林长青会突然回家,她在此之前估计过林长青近期可能会回来的,她是准备把满屋的玫瑰花处理掉。就把它们彻底葬了吧,她设想过那些花的归宿。
  她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出现在家门口时的样子一定是极为可笑的,她象个小偷似的当场被人捉住了,虽然她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在和肖彬交往的过程中,她一直保持着适度和分寸,但毕竟是心虚着的,所以,在看到林长青的那一刹那,她被雷击似地怔住了,捧在手里的花,突然间像长出无数个朝向天空的刺来,她捧着一捧的刺。愣愣半晌之后,才回到现实中。她讷讷说,你回来啦?
  林长青在吸烟,面前的茶几上散落的全是烟蒂。他的眼光淡淡地扫过去,扫过程美的脸,扫过她手上的花。
  程美心里打了个冷颤。林长青这样的眼光她太陌生了,她看到那淡淡中的伤痛和愤怒。她的心立即揪得紧紧的,一闪一闪地痛得厉害。
  不要……这是,朱若蕾送的,……她家里长的……程美努力想挤出一丝笑来,但没成功,她的话连她自己听上去也那么假。
  你不要解释了,这很费神的,我清楚着。林长青掐灭一支尚未吸完的烟,又重新点上一支。
  程美,是我无能,不怪你,你不要自责。我不能送你玫瑰,我不能陪你浪漫,……我尊重你,你有你的权利,放心,我不会死缠着你的。看来,我们都要冷静地考虑考虑了,我想,我是该放手了,我不能让你的青春,葬送在我的手里,人不能活得这么自私,对吧?……就这样吧,程美,你也不要难过,我也不值得你难过的,你去追求你的幸福吧。林长青说完这些,扔了手上的香烟,站起身就往门外走。
  程美扔了花,条件反射似地一把拉住他,不要!她的泪流了满脸,她仰着脸对着他,眼神是那么绝望。
  林长青默默看她一眼,心里面针刺般的。他的泪在心底涌动着,他强忍着,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脸,对不起程美,我们都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更适合跟这些花呆在一起的,而我,却是个遇花就过敏的人。我真的做得好失败,对不起。说完,他掰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极轻极轻地掰开,然后,把它们合拢在一起,放回程美的胸前。请原谅我,我也是个男人呐,他说。程美看到他眼中有亮光一闪,但随即他就掉过头去,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沙发上,十只原本热乎乎的“弗朗糕”寂寂着,它们在热望中慢慢冷却了、变硬了……

              (十)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一些花在暗夜里盛开了,一些花在暗夜里凋落了。无论是盛开,还是凋落,都没有人能听得见。
  程美的全身麻木了,大脑也麻木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得她来不及思索,来不及找到退路。
  她把所有的玫瑰花全扔进垃圾筒,垃圾筒一下子被花淹没了,——堆积的艳红,堆积的华丽,堆积的一个梦。她把头埋在膝间哭。
  凌晨三时,程美伏到床上开始写信,她心里面回荡着千万个回响,长青,你回来。长青,我再也不会了。
  可是,楼道里一片寂寂,林长青走了。
  她起笔写:亲爱的长青,觉得要说的多,我实在不知从哪一句说起。写完一行了,她有些累,睁着眼对着一处地方空想,睁着的眼里,就有泪慢慢渗出来。她接着写: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而且伤害这么大。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我真的很茫然。是的,我不该接受别人的花,我不该去和别人一起喝茶,可是,你知道我日复一日所累积下来的寂寞和失落吗?我只想着消解了那份寂寞,所以,我接受别人的邀请去喝茶。是的,我还接受了花,我喜欢那些玫瑰,只是单纯的喜欢,我没有其它的念头。我没想过要背叛你,从来没有。我爱你,我爱。
  她的泪流了下来,流了满脸,她懒得伸手去擦一擦,任由它们在脸上纵横,浸湿了鬓发。一滴泪滴落到纸上,滴在“我爱你”三个字上,很快洇开来,洇成一朵凄凄的花。她继续写下去:你也许要骂我虚伪,你也许要骂我无耻,我现在在你眼里,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我不知道怎样来解释,我是无法解释我的行为了。我只求你,能想想过去我对你所做的一切,想想我每晚每晚如何亮着灯守候着你的归来,想想我如何雀跃地奔向破案归来的你,想想我怎样站在阳台上把暮色一点一点望成黑暗,想想我为你缝的扣子我为你买的打火机,想想我为你绽开的笑脸我为你而流的眼泪……亲爱的长青,请你想想美美的好吧!请你不要再生气了!请你回来吧!
  写到这儿,程美再也隐忍不住了,无声的哭转成嚎啕大哭,直哭得心都掏空了似的,感觉上才好了点。她把信看一遍,呆呆坐着发愣,在天大亮的时候,她才找一只信封,把信对折起来放进去。她仔细封了封口,又找一张邮票贴上,她把它贴成他们恋爱那阵通信时常贴成的样子——倒着贴,据说,所表达的意思是“我爱你”。长青会看懂的,她想。
  林长青是在黄昏时收到程美的那封信的。他当时正准备回乡下母亲家,三岁的女儿洋洋放在母亲家。他也是一夜未眠,神情憔悴得厉害,以至于所里干警都以为他生了病。他强装着笑,说没事没事,全是前些天累的。然后硬挺着处理了一些手头的事。
  肖楠的案子还有点麻烦,局里有人来提醒他,说负责结案的那个家伙手比较长,是三只手呢。林长青懂,意思也就是要送点礼过去,这案子才会通过,才会批下来。他摔了一只茶杯,骂了一句粗话,然后,颓然地坐到椅子上。而其时,他又接到一个匿名电话,一个男人阴恻恻地问他,林所长,你是不想放过肖楠的了?林长青声震屋宇道,肖楠不去坐监,我就去坐监!那边传来一声笑,好,有骨气!不过,我还是劝林所长三思才好,什么都不要做绝了。林长青愤怒道,xxxx!然后摔下话筒,在话筒落下时,林长青听到话筒里传出的最后一句话是,林长青,你会后悔的!
  林长青心里陡地打个冷颤,第一个冒到他脑子里的是放在乡下的女儿洋洋。他们会不会对洋洋下手?他决定去乡下看看洋洋,程美的信就是这时被一个干警放到他的桌上的。
  他看到信封上那熟悉的字,心里一阵紧缩。不知为什么,他害怕面对了。他点上一支烟,在一阵烟雾迷蒙中打开了那封信。
  林长青在烧掉整整一包香烟后,提笔给程美写回信,他写得很艰难,每写几个字,就停下吸一口烟,他的舌头已被烟烧坏了,他还是吸。他写道:程美,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幸福的男人,我有一个爱着自己的可爱的妻,我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可是,今天我才知道,我是大错特错了!
  他扔了手上的烟,又点上一支,以期麻木自己伤痛着的神经。他写:我是没有时间顾及家庭太多,但是,你与女儿,一直都是我心中的一块最坚实的堡垒。我特别注重我的婚姻,特别注重我的感情,可是,你知道吗?那些玫瑰花真的象一枚枚刺,它们把我的心刺得心血淋淋,我所有的自尊,倾刻间全倒下了!
  他抬眼看一下窗外,天渐渐暗下来,他的眼里,升起一团水雾。他的笔继续艰难地往下:昨晚,我细细想了许多许多,我想,我们都不要自欺欺人了。过去我一直有种感觉,一个不能带好家庭的男人,绝对不是个好男人。我努力做着一个好男人,但我,还是失败了。我知道你是个不安于现状的人(这不是坏处),你喜欢的浪漫我不能给你,你想要的情调我不能给你。理智地想想,我不该这样自私,我应该还你空间,还你自由。至于我,你放心,牙咬一咬,脚跺一跺,一切会过去的。
  林长青在重重地画上最后一个句号时,眼泪悄然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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