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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感悟 |
分类: 凡来尘去 |
因几家刊物,要用我的照片,我抽了空,去拍照。
不喜欢看着镜头。有时填表,要用照片,我宁愿翻箱倒柜找老照片,也不愿去拍新的。
以前却不是这样的。说到以前,花影飘摇般的,几十年的光阴,就飘过去了。那个时候,我扎两条小辫子,嫩草样的,坐在一群同样嫩草般的同学中间,念书。窗外的春光,像长了无数手臂,招得我们的心,痒痒的。哪里坐得住?眼睛看在书上,心思却如蒲公英的花絮,飞得满天满地都是。同桌在我耳边悄语,苗圃里的桃花都开了呀,我们拍照去?闻此言,我简直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一下课,拾掇了另几个女孩儿,偷偷溜出校门去,底下的课是不管了的。
苗圃离学校有十来里路,里面长满花花草草。春天的时候,花红花白,灿烂一片。便有照相师傅来。是从几十里外的街上来的,也只在春暖花开时,他才肯背着他的照相器材来。我一路上担着心,怕照相师傅不在。同桌肯定地说,在呢,他这几天都在。
果真在,我们欢喜得跳起来。倚一棵开满花的桃树,一个一个的女孩子,在镜头前笑逐颜开。一个在拍时,另几个围住照相机的玻璃框看,一惊一乍地叫,好漂亮。落进眼里的,全是花团锦簇呀。
回到学校,班主任正满脸怒气地候着我们。作为好学生的我,竟然带大家逃了课,那个老好人,忍不住对我大光其火。我低着头听他训,心却欢喜得冒泡泡,脑子里想的全是,照片上的我,是什么样子呢?
好不容易盼得取回照片了。黑白的景,黑白的人儿,并不是想象里的桃红柳绿。但看着就是美啊,把它揣口袋里,不时拿出来看。
那时,我最大的梦想,是拥有一款照相机,想怎么拍就怎么拍。那时,我喜热闹,整日顶着一张素素的脸,天不怕地不怕地昂着。现在想来,那时的我,算不得很美罢,却有青春年少作资本。
现在,我越来越安静了,是尘埃落定。一家跟我合作良好的杂志要开笔会,早早邀请了我,说给我报销来回的飞机票。我斩钉截铁回,不去。那边惊讶,为什么呢?你不想见见我们见见大家吗?我笑,不作答。若换作十年前,我一定欢欢喜喜跑过去。而今,我早已看开许多,不强求,不奢望,一切的繁华热闹,终究要归于岑寂。我只想安静地看我的书,写我的字,过我凡俗的小日子。你喜欢也好,你不喜欢也罢,都无关紧要的。
突然理解了晚年的张爱玲,她独来独往,把自己隔绝在烟尘之外,原不过想求得安静。浮华人生,于她,是一树花开过,开过也就开过了。再有花满枝,已不是昔时的了,已与她无关了,她只想静静老去,老在安详里。
看宋丹丹的《幸福深处》,里面有这样一段描述,说的是她和初恋情人分手,她仍呆在原来的老巷子里,他却出国了。心里痛着,无数遍设想着多年之后,他们重逢的场景,那个时候,他回国了,来找她,在她住过的巷子里,一家一家地叩问,这儿住着一个叫宋丹丹的老太太吗?
我亦这样想,当我老了的时候,正在太阳底下眯着眼打旽呢,突然跑来一陌生人,问我,这儿住着一个叫丁立梅的老太太吗?她的文字,温暖了我几十年呀。
如果这样,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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