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曲家老曲

我家的门铃响了。我没有理会，因为我正坐在书房里接着写我的小说，刚打了几十个字。我想，妻子会去开门的。

门铃还是不停地在响。我只好起身，走到客厅才发现妻子的拖鞋被留在了门边，她的皮鞋却不见了，她是怕影响我的写作悄悄溜出去了。

我把门打开。“哎呀，你在家呀！”作曲家老曲显然是嫌我开门太迟。

“噢，是老曲呀，快请坐。”

老曲真不亏姓曲，有什么事都不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总是先装作啥事没有的样子。

“你这屋子光线不错嘛。”他边转悠着，张望着说。其实他来过好几次了。

“喝点儿什么？”我问。

“来杯茶吧，咖啡喝了晚上睡不好，茶还可以。”他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不过，我老婆不行，一到下半天就不敢喝茶了，喝了睡不着。”

我给他泡了一杯龙井。想问他此来有什么见教，虽然我断定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但是没有出口，噢，作为朋友，没事就不能来坐坐、来看看、来聊聊吗？

果然，他聊起了我们第一次合作的事儿，我作词，他作曲，我的词是六句，他非让我假写为八句不可，否则没法谱。我不改，我说《祝你生日快乐》只有一句，不但能谱，而且非常流传；有些长长短短的语录，也都能谱成歌曲到处唱，把他顶了回去。他哈哈地笑着说：“你真会举例子，把我噎住了。”

他又问起了我儿子的工作，他外甥的婚姻，又扯到西藏的牦牛，兰州的百合。

时间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了吧？我想看表，但是没有敢看，这种动作，是不是暗示嫌人家坐的时间太久了？有着下逐客令的嫌疑。是不客气、不礼貌的。

他又谈到了我的痔疮，他祖母缠的小脚。

又问我是不是还天天喝酒？我说每天中午晚上两顿饭时喝一点儿。他说“我那里有朋友送的好酒，回头我送你尝尝。”

我说“不用了，你留着喝吧，我这里最多的就是书、茶和酒。”

他又回忆起我们和一位歌唱家一起喝酒的往事。

我插空说：“对不起，我的电脑还开着呢，我去把它设置到‘睡眠’上。”

这时他才站起身来：“我该走了。”

我奇怪，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说出主题，难道真的就这样走了？

“噢，对了，”他转过身来，作忽然想起状，“最近有一家音乐杂志搞有奖征歌活动，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对这类活动不感兴趣，从不参加，因为所谓“征”只是走个形式给人看的，其实什么人什么歌得奖，他们早就内定了。

老曲见我不再问话，表现冷淡，也就再没往下说。

等他下楼以后，我才想到，老曲是来请我为他写歌词的。

                     2020.02.16

（载《秦都》2020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