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电影院

2022-11-07 15:52:32

  说起来,《寂静的山林》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名片,特别是跟《白毛女》《小兵张嘎》《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样的片子相比起来。我看它的时候已经是翩翩少年了,正值恢复发行老片子泛滥成灾的年代,只要阅读一下电影名字,看不看基本就定了。

  我那时候的态度是:能看必须看。不能看的,创造条件也得看。对电影就是这么任性痴迷。

  这电影吧,五十年代拍的,反特片,正对了我们的胃口,王心刚主演的,这就又对头了,好看,继续看吧。

  演着演着,突然,银幕上,一群穿着暴露的女人出场了,那雪白的……(以下省略若干字),明光光耀人眼目,记得当时就不敢直视了。用当下的流行语: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此时此景,尴尬的就是我一人,或者就是我们全场的人。场内一时寂静到鸦雀无声。

  不是惊艳,是惊吓啊。太刺激了。

  我理所当然知道,这片子在那些年一定是大毒草,是受到绝对批判和禁演的,与中国人民的传统文化大相径庭。我看过一本批判文革前几百部电影大毒草的书,点评《女跳水队员》说它“宣扬了女人大腿的黄色”云云。

  其实这时候已经是改革开放以后了,还是有点接受不起。这里我引述一段几乎同时期文艺界的一场风波。那一年《大众电影》为能不能刊用英国电影《水品鞋和政瑰化》的一张接吻剧照争论了许久,毕竟属于艺术吧,后来还是拍板用。果然接下来引起轩然大波,一位叫问英杰的读者给编辑部写了封信,表达了自己愤怒:

  我看了你们编辑出版的一九七九第五期的封底影照,非常愤慨!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万没想到在毛主席缔造的社会主义国家,经过文化大革命的洗礼,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你们竟堕落到这种和资产阶级杂志没什么区别的程度,实在遗憾!我不禁要问:你们在干什么???

  我知道,他只是当时无数质疑声中的一个代表罢了。可惜出已经出版了,收不回了,你看不习惯又能怎么的?

  果然,那两年《大众电影》封面上璀璨夺目的明星们,几乎没有一个敢穿暴露装的,清一色的大头照,让你们谁都挑不出来毛病。

  那个年代,邓丽君也是不能登堂入室的,都叫她“女流氓”,被骂老惨了。还有,李谷一好端端唱了一首《乡恋》,被大佬们厉声质问:是谁让你这么唱的?

  再说一件小事。也是大约同一个时期,我去学校的阅览室里看最心爱的《连环画报》,结果突然借到一期,封底印着世界名画《泉》——裸体捧水瓶的女人,没把我当场吓死,心怦怦狂跳不停,再没多看过一眼,生怕被周边的同学发现,然后匆匆归还。

  但很长时间心理一直惦记着,落落寡欢欲罢不能的样子。

  好吧,那时候电影里都很纯洁,没有非法镜头,这《寂静的山林》算是开了荤了。

  后来听他们说,直到八十年代后期,还有一部罗马尼亚的片子《较量》,里边有绝对金发碧眼三点式的群舞镜头,则我是没有看过的。都到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了,中国还这么惊艳于这类的镜头。

 

 

                  2022117日星期一下午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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