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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心(李顺慈10)

(2006-06-19 14:35:32)
分类: 《偷心》原版小说
她递了辞呈。放弃度假中心里那些他们一起鉴定挑选的有形物质很简单,反正本来就不是她的;不曾拥有过的东西,也不算放弃。她唯一在乎的只有季冬阳,但一样不曾拥有。她唯一拥有的,只剩下大山了,冬阳说是她先不尊重周大山也好,她就用同进退来替他扳回最后一丝尊严。
可是她并没有告诉大山这件事。每天还跟真的一样,准时出门上班,时间到了还不敢太早回家,免得被大山和婆婆看出破绽。
纬凡问她为什么。都已经两肋插刀,怎么不赶快邀功让周大山明白?
她苦苦地笑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没出息,她还想再回去。她希望季冬阳在冷静之后,还能让她和大山都回去。她根本没有那么伟大,什么患难见真情、两肋插刀,的确当时她是忍不下那口气,觉得若不做些什么,就会连最后一丝尊严也没有了……
“再回去就有尊严了吗?若他……若他不请你回去了呢?”纬凡问。
“我赌一次。我就走这一次,离开他,背水一战。也许他会舍不得,会知道我的好……”
“值得吗?”
“他也这么问我。我不知道,但我已经后悔了。你知道我这几天都干嘛?白天我站在公司对面,晚上我站在应酬的饭店门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她痛苦地把脸埋在手掌中:“我是跟展颜一样吗?一样疯狂,一样离不开他,像傻子似的,人走了,心和眼睛还是跟随着他……”
“琪姐……”纬凡去到她跟前,握着她的手:“不要活得这么辛苦……”
“我们不都一样?以为太爱,所以最辛苦。小凡,你听我我句话,别再赌了,抓紧方以安,不要挑战方以安的意志,不要再试炼爱情,我们真的,没有我们自以为那么重要和强壮……或许,我该为冬阳怀个孩子,他会为了孩子求我留下……”触到纬凡讶异的眼神,她苦笑:“教育都白受了对不对?可我告诉你,女人几千年传统的老法子还是管用的,相信我。”
也许是不上班的日子真的太无趣,也许是纬凡有着让人忍不住想亲近的魅力,公园一别后,王琪常常想再找她,但打电话她关机,问天马,他们说她请假,让她十分纳闷,毕竟纬凡不是会轻易请假的人。
辞职第十天。那天季冬阳根本没进公司,反正人都盯丢了,她干脆上纬凡家去看看她。
***
可王琪压根儿没想到,会在纬凡家里看到塞得满满的烟灰缸,还有她满身的酒味!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别告诉我你喝了一夜!”
纬凡盯着她,面无表情道:“我爱上了季冬阳!”王琪愕然,纬凡又再说:“他也爱上我了,我们相爱。”
王琪整个人僵在那里,却见纬凡突然间仰头大笑,她松了口又怒极,不禁骂道:“你疯啦你!神经病!这种玩笑能开吧?!神经病!”
纬凡笑容一收,整张脸垮下来,仰头靠在沙发上,悲哀地喃喃:“本来这世界就是很疯狂的!琪姐,你看过红楼梦吗?”
“看过很多次,每次都很努力,没一次看完。怎么样?”
“全书只有两句最经典。一天卖出三百个假,三年也买不到一个真……假,就是这世界的真,真实在世界上是不存在的。”纬凡恨恨地沉声道:“虚伪的世界,虚伪的人。”
“小凡,你是受了什么刺激了?”明明都是国语,为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纬凡偏着头,嘴角一抹淡淡的笑:“你是真的关心我吗?”
“当然!我们是朋友!”
“可是刚刚我说和季冬阳相爱的时候,你可不认为我们是朋友……”
王琪炸起来,真有点上火了:“你有神经病!你脑子有问题!还来试炼我呢!你他妈的直接去唱戏好了!你!狗咬吕洞宾——”
纬凡阴郁而神经质地抓住她,硬生生截断她的话:“没有吕洞宾!狗比吕洞宾还真!这世上没有好人!没有值得信赖的人!”
这下王琪终于发现事态严重:“唉不对!小凡你是真不对了!你,你得告诉我……”她把自己的烟掏出来,主动奉上。“抽烟抽烟,慢慢说。”
纬凡并没有接过烟,头伏在膝上就哀哀哭了起来。然而她一边抽咽一边陈述的事实,却也让王琪呆怔到说不出话来。
纬凡一直以为展颜离开她那里后就回到了季家,她以为以安最近不断翘课打工是为了存钱和她一起出国,她以为一切都能恢复正常……直到季冬阳问她:“颜颜在你那里过得好吗?”
她无法形容自己当时是如何的惊愕慌乱。展颜没有回季家,以安也从没问过展颜的去向,这代表什么?到底是谁在说谎?
站在方家楼下,透光的大玻璃窗可以清楚看见房内景象。纬凡就这么看着以珠大概是拿手机在跟展颜炫耀,以安则拿了地瓜进来,只有展颜的份,所以以珠也吵着要,兄妹俩打打闹闹的,直到方妈妈开门训了他们一顿才安静下来。但方妈妈后脚刚踏出门,以珠就忙不迭地秀出刚刚拍的照片,三个脑袋挤在一块。她立在黑暗之中,只是隔着一扇窗,里头快乐的气氛却几乎把她的心撕碎。
“她没回去……”王琪喃喃着:“原来……展颜并没有回到他身边……”
“是啊,恭喜你了,你担心的事没有发生,虽然你被赶走了,但她没有取代你的位置,只是我被取代了……不用同情我,人生就是这样的,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人开心……有人落泪,就是这样。”
“小凡,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我恨。”
“恨完了呢?”
“恨不完,继续恨。你知道我恨什么吗?恨欺骗,恨背叛,恨他们一家子帮着他说谎。你知道方妈妈把我约出去跟我聊什么吗?她说她有个朋友的先生外遇,问如果是我会不会原谅他!笑话!我恨我自己蠢!居然天真的去相信他们全家!血浓于水,我算什么?一个外人!到头来他们一定是站在方以安那边的,方以安喜欢展颜,他们当然就牺牲掉我!我是个傻子!可怜的傻子!”
“小凡!小凡!你冷静点!不要再抽了!”王琪抢下她的烟。“你会得肺癌!”
“肺癌死不了我,我是蠢死的!”纬凡委顿地坐下。“我的心好乱……很想去杀人……把他们,都宰了……”
“哎呀你可千万别做傻事!这万万不可以的!”
“你放心,我没那种勇气,我没那么勇敢……我会再多想想。”
纬凡眼里的嘲讽,让王琪也不禁心疼。“别想不开喔!”
“不会,还好有你可以说说话。”
“其实我的立场真是满矛盾的,照说我应该开心,因为……你知道,展颜没回到他身边,可是,我又为你生气,展颜居然真的跟方以安在一起,我真的……真的……”
“反正我们俩最可怜。”
王琪同意地点点头。想了想,又问:“要让冬阳知道吗?展颜不在你这儿?”
“他迟早会知道的。”
回家的路上,王琪反覆思量着纬凡说的话、碰到的事。她们俩也算得上是事业有成的女强人了,为什么就只有在感情面前,她们脆弱得不堪一击?问题的症结究竟在哪里?
她摇摇头,拿钥匙开了门,没料到大山就在客厅等她。她累得要命只想休息,大山却凶巴巴地叫她过来,气得她就给他一耳光。
大山也举起手来就想还击,可怎样都打不下去,只有恨恨叹口气:“没意思!大家都失业!关了门还互相残杀,没意思!”
王琪惊疑不定,不知他是从哪里得来这个消息。
“你不是成天问我有什么想法吗?来,我现在就跟你谈谈我的想法。”
她不甘愿地坐下了,大山才又道:“我下午送我妈回老家了。不想让她看见我们分开。”看见王琪露出讶异的表情,大山苦笑:“你就真的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如果没有,一点也没有,季冬阳把我辞了,你应该很高兴才对,为什么反而你也跟着一起辞了呢?”
王琪不答反问:“是季冬阳告诉你的?他怎么说的?”
“他……”大山想了想,似在斟酌些什么。“他要我们明天一起回公司上班。”
王琪闻言不禁欣喜,但大山立即又说:“可我不会回去了。我不会再回季氏,我不会再为他工作。”
“为什么?”她不能理解,这难道不是一个好的结果吗?为什么要放弃?
“为什么……尊严吧!我早该逞这个强的。”大山长长叹口。“放了你也放了我自己。你知道吗,我想了很多,当初我们分隔两地,你跟他来这儿打天下,因为我们远,所以你跟他走近了。后来我来了,我们近了,反而就更远了。所以你说爱情有没有道理呢?到底是两个人先远了,还是两颗心先远了?如果当初来上海的是我,我会有外遇吗?不知道,想不清楚。”
“你不需要辞职……”王琪搜索着合适的词语,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解。她又有什么立场劝解?从前大山都说他没有想法,然而当他有了想法,却是决定离开。和她想像的……好像十分不一样。
“我决定了,不会改变。”
“那你以后怎么办?”
“怎么办?不怎么办,还想不到那么多。我只知道我会先搬出去。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他想了想,又望着天笑:“其实我也没什么东西,这房子本来也是你买的,当初我也是拎了行李就进来了。倒也清爽。好,我先睡了!”
看着大山往房里走,王琪还是忍不住站起来问:“你是要搬到娟子小馆的老板娘那儿吧?”如果是,她会比较心安。
“早点睡了,明天你要进公司呢!晚安!”
王琪怔怔地留在原地,思绪纠结成一团。
 

爱,也许不能预期,但是不爱了,便是清楚的。它不能逃避。
他是认真的想跟展颜在一起,所以他不能心理爱着一个人,又去占另一个人的便宜。他必须跟纬凡摊牌……
坐在纬凡对面,以安只是低着头,沉默良久。突然之间,他哭了,那泪里包含的东西太多了,对于纬凡的愧疚,自责,痛恨自己的无情、残忍,最荒谬的是自己爱着展颜的那种无力和绝望,他居然认为只有纬凡能懂,眼前这个女人多年来始终如一的厚爱着、包容着他,然而现在他要告诉她他不爱她了。就连此时此刻,他都贪心地恳求着她的温柔和谅解……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纬凡静静看着他,伤心得像个孩子,她相信他的伤心是真的,就因为真的伤心,所以她真的恨,他怎么可以在分手的这一刻还用她对他的爱来凌迟她?她为什么要接受他的眼泪和无助?谁才该伤心?谁的眼泪流干了?
“不准再哭了!你没那么可怜!我没那么难搞!你们的爱情也没那么凄美!不用那么精心包装得像个大悲剧!叫我恶心!”看着沉默的以安,纬凡冷冷地说:“就是变心了嘛!不爱了!想分手就用嘴巴说,不要用眼泪说!眼泪是很珍贵的。我可以原谅你,也可以不恨你,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宽恕你,让你得到救赎,好安心的回去爱她。”
以安没有作声。
“不行?还是我应该继续恨你,永远不原谅你,你才能好过一些?没关系,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有助于你们的爱情?”
“没有爱情,她并不爱我。”
纬凡真的恨了,心碎了,动气了,她走到他面前,冷静地、重重地给了他一耳光,恨意从齿缝中逼出:“欺人太甚!你在我面前淌眼泪,求我原谅,要跟我分手,放弃我们相知相惜三年五个月的感情,只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你们全家联手一起来瞒我,只为一个不爱你的女人?!”
“我贱。”
纬凡气得全身发抖,不由分说地便把以安撵出去:“糟贱你自己就行了,别连我也一起糟蹋进去!”
***
方以安真的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偏偏他爱上的女人都不单纯。知道以安是为了自己才和纬凡分手,展颜只想笑:“你去找了她,然后挨了一耳光,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交往了?你家人就会喜欢我了?你认为我们之间的障碍,只要一个耳光就解决了吗?”
以安完全糊涂了:“不是……等等,我完全被你弄昏了!当然不是一个耳光的问题,而是态度,我表明了我的态度,我愿意去面对问题,去解决它。展颜,你到底听不听得懂我的话?”展颜没有回答,他便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你是懂得的。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了。你不能故意假装与你无关,你说过你是喜欢我的。”
“是,我也喜欢你爸你妈还有以珠。”展颜垂下头,心里只有悲哀。为什么以安就是不懂呢?爱情不是你爱我我就一定会爱你这么简单啊!
“你知道这不同的,我爸我妈和珠珠不会想娶你,我是想娶你的。”
“这……不好。”
以安一把抱住她,很想直接把她塞到心里去:“这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你要相信我们有爱的可能,要相信我们可以有未来,不再害怕失去。从此以后可以安心地去爱,不会再偷,不必再用那种方式让另外一个人在乎你。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展颜在他怀里安静着。她知道,这是最后了,最后一次让以安拥抱她。方家的温暖让她明白寂寞的可怕,所以她拒绝回到冬阳身边,因为她知道自己会更依赖、更离不开、更期待他的陪伴,然后就更失控,继续偏执,继续偷……她不要这样的生活,她第一次真正的想救自己。
可是以安的爱已变成另一个牢笼,她怎么能在离开冬阳变相的桎梏后又跳入另一个?她必须离开。离开所有自己熟悉的一切,不让任何人找到。
***
展颜的消失自然引起轩然大波,以安第一个想的可能就是季冬阳。他上季家去要人,季冬阳只能叹气:小鬼就是小鬼,完全托付不了事情。
让以安进家里一间一间搜查的同时,他拨了手机吩咐手下的人去找展颜的下落,然后便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上抽烟。
“你把展颜藏到哪儿去了?!”以安寻人未果,火气一上来就是揪住冬阳的衣领逼问。

我们俩老打架也不是办法,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我没有藏她,你先放手。”以安放了手,还没开口,冬阳已经把护照扔在桌上:“她的护照在这里,我没把她送出国。换你说了,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以安沮丧地坐下,闷闷回答:“应该是昨天夜里。”
“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沉默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把事情始末叙述一遍。末了,他掩不住自己的沮丧:“我真的……我真的很爱她……虽然她不……她对我,她不爱我……可是……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啦!算了,你不会懂的……你不会相信,我是真的爱她!”
“我干嘛不信?”
以安一愣,随即反驳:“那你干嘛反对?”
“谁反对了?展颜还未满十八岁,我是她的法定监护人,如果我反对,我可以告你诱拐的啊!有吗?我还让你进门,上上下下的搜?之前我还会让你把她带出去住吗?你有脑子吗?能想事情吗?到现在为止,你认为你和展颜之间的障碍是什么?是我?是你爸你妈?是李纬凡?你有没有想过是颜颜她自己?”
以安悻悻地看着冬阳,仍倔强道:“展颜说过她喜欢我。”
“当然她喜欢你,你可以算是她唯一的朋友。她不喜欢的是她自己。你没有经历过颜颜小时候的那一段。那种晦暗,艰涩,那种压抑,绝望,整个人是封闭的,不被期待的。唯一让她安心的来源是我,所以……”
“所以她爱着你,因为你让她安心。”
“你让她安心了吗?”他反问以安。“我不知道昨晚你跟她说了什么,但我了解她,我可以想像,你一定吓到她了。你让她失措、不安、惊惶……”
“告诉她我爱她,给她承诺,替她打气,保证我们有未来,我们会幸福,这样会吓到她?根本是你在吓我!”
“结果已经出来了不是吗?她跑了!连夜消失了。她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任何一种关系上的转变,都足以让她不安,让她想逃。”
以安无话可说,冬阳则接起手机,手下的回报是学校和商场都没见到展颜的人影,他要他们继续找,一边也送以安出门。
上车前,以安叫住他,破天荒地跟他道了谢,季冬阳只是笑笑,便上车前往公司。然而只有他自己明白,面对以安时的潇洒自适全都是硬撑,之前没把展颜带回家,子娟已经很不谅解,这回展颜又失踪,他拿什么去跟子娟交代?
“阿忠,调头。”
“是,往哪儿去?”
他也很茫然。
按了门铃,他劈头便跟来开门的纬凡说:“我来看医生。我需要心理咨询。”
“你跟展颜的事,我不想介入。”
简单拒绝后,纬凡就要把门关上,冬阳却迅速伸脚挡住了门:“你必须要接受我的咨询。我是付钱请你的。”
“请回去详阅我们之间的合约。聘书上写的很清楚,乙方,就是我本人,有权利选择个案对象。甲方,就是季先生您,不得干预,更不得强行介入。”
冬阳沉默了一会,乖乖收回脚:“明白了,对不起。”
他走下楼,背后的关门声听来令人倍感凄凉。他有点丧气地在楼梯间坐下,如果连纬凡都不愿听他说话,他胸中的郁结又该怎么排解?
不知坐了多久,冬阳听见一串脚步声停在身后。他抬头看着纬凡:“可不可以我不是甲方,你也不是乙方。我们能不能是朋友?我是一张嘴,你提供一对耳朵,行吗?”
“你不缺朋友。”
他又低下头,没说话。难得看到季冬阳也有垂头丧气的样子,纬凡不禁心软。她叹了口气,转身上楼。
拉上窗帘,搬来书桌椅子放在长沙发前,纬凡又将时钟拿来,调好时间,口气仍是制式的:“不要浪费你的时间,计时收费的。”
冬阳却把钟拿去扔了。转身面对呆愣的纬凡,他温和道“我的故事很长,烦恼很沉重。请把我当朋友,不要用时间和金钱来衡量。请求你,我会很感激。”
她想了想。“随便坐吧!”
冬阳走去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纬凡。千头万绪,他只能先抽出最显眼的一缕:“展颜的母亲还在。她在上海。失联八年之后,她突然出现,并且贴近着我们。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懂,但是没关系。我想我们有很多时间来弄懂,你慢慢说。”

恐怕没有很多时间,颜颜失踪了。我首先得面对一个问题,要不要让她的母亲知道。”
“你有苦衷,不妨先从苦衷说起,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
是啊,他真的有苦衷。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要从十八年前,惊心动魂的那一天说起。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把这个秘密说出来的一天。但安静的斗室里,他的声音碰撞着墙壁又反弹回来,他可以清楚听见自己正坦承着一切。包括展平的自杀、子娟的入狱、展颜的自闭,还有子娟不让展颜知道自己有这样一对父母的坚持。当然在故事里,他隐藏了展颜父母的名姓,毕竟纬凡也是见过子娟的,他还不确定,能不能让纬凡知道她就是展颜的母亲。
坐在沙发上抱着头,纬凡将水放在他面前,又坐到他身边,褪下制式化的态度,她完全是一个朋友的姿态了。
“很复杂噢!”冬阳给了她一个苦笑。
“你受委屈了!”
她突然一句话让冬阳一愣。从来没想到这个慧黠的女子能懂得他,刹那间他只觉得鼻子发酸。他连忙把头转开,清了清喉咙,佯装坚强地轻声道:“也还好。”
“带着一个别人的孩子,接手的时候,孩子已经有问题了。管也不是,爱也不是。一种奇怪的依存关系,很辛苦。”
“总是我不对的。我没让她……长好。”
“季冬阳,你看着我。看着你的朋友。”
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但里头有股平静却不可抗拒的力量。冬阳温驯地转回头看她,她的眼神是那么诚挚,让人信赖、让人觉得可以完全放心地把自己交给她。
“她原本会更坏的,如果不是遇到你,极要可能她已经沉沦了,可能在监狱,可能在精神病院,可能被那个不是你的男人占尽了便宜。但是她没有,因为是你,因为有你……”纬凡握起他的手,完全不管他已经红了眼眶:“你是这样一直牵着她的吧?不管到哪儿都牵着她,从来也没有放弃过她,一个人的手,要一直牵着另一只手,是很累的,真的很辛苦……”
从来没有人觉得他是辛苦的,从来都只有指责和被误解,从来都只有被理直气壮的要求着,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谅解和善意的声音。他在眼泪落下来之前抽出了手,又不想被她看穿自己的脆弱,只好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走到一旁,背对着她。
“你们心理医生最喜欢看到别人流眼泪……”
“在朋友面前哭也没什么好丢脸的,我们不是朋友吗?”
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转移一下话题会好一些:“你为什么不问我展颜的母亲是谁?你不好奇吗?她的名字。”
“就是展颜的母亲嘛!”
冬阳笑了,深深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来对地方。“谢谢你。”
纬凡陪着冬阳回到季家,但他们并没有进屋里去,而是坐在对街,展颜的老位子上,等着也许会按照从前习惯前来的展颜。
展颜没等到,却等来了也有相同想法的以安。不过以安一坐下,纬凡就立刻站起来,有礼而温和地向冬阳道别,从头到尾也没看上以安一眼。
但她才走了几步,冬阳便也起身追上:“我送你。”
“不用了,叫车很方便的。”
“我送你。不要一个人走夜路。”
纬凡拗不过他的坚持,两人就默默地并肩走着,也没人开口拦车,直到冬阳打破沉默:“你竟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纬凡停了下来。垂眼一会后又抬头看他:“心理医生想跟你说句心里的话。”
“我们是朋友。”
她把头转开。冬阳知道她也一样好强,不想被旁人看穿自己的脆弱。
“你知道吗?我……不能看他……我很怕……我一定……只要我看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他有多憔悴了,我会心疼……然后,我就瓦解了……”她低下头哭了,没有声音却不断掉着眼泪:“我会想搂住他……拥抱……像以前每一次那样,我不能看他……”
冬阳抱住了她。那是一个安静而温柔的拥抱。
***
纬凡知道,自己的世界正一点一点地改变。她的朋友并不算少。本来就是活泼的个性,又善于照顾人,自然从学生时代起就一直拥有良好的人际关系。
但人似乎总是这样的,随着年纪增长,有了事业的得顾事业,有了情人的得顾情人,朋友当然都还在,只是联络渐渐淡了。也许只有在偶尔停下奋力前进的脚步时,才会生出感叹:怎么连想找个说说话的对象都那么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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