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前,季冬阳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为好友保存了一笔巨款。
东窗事发后,他才知道那是一笔从银行抱来的钱,好友以死脱罪,临终前托孤,瞩他代为抚养幼女。
他辗转追寻,十年后才找到被外婆带走的小女孩。
从那之后,展颜进入了他的生命。
他们成为一对奇怪的组合。
一个黄金单身汉,身边带著一个神秘的女孩;不是父女,却比父女更亲密,在亲密中又有一丝吊诡,因为他对她的包容已超越了宠溺的程度……
①
已然入夜的天际微微透出几点朦胧的星光,亲着隐约可闻的乐声,感觉当是浪漫宜人,不过季家宅前车河流动,连缀成的光采更胜繁星,优美的园林门口立了几位仆役,正殷勤地替来客开车门,鞠躬招呼。
一切都是有礼的、热闹的,或者说,世俗的
至少看在方以安眼里,这些有钱人的排场是让他不大习惯。他跟着外烩队到季家的厨房里打工,专门负责餐具的管理,磕碰一下也要听总管喳呼老半天——不是他在说,连个餐具都要用纯银的,怕人下毒啊?
不过牢骚归牢骚,难得能到这种场合,他还是一边工作,一边好奇地张望外头的情况,树直了的耳朵里偶尔也会拦截到一些八卦。
在这里一场商业气息浓厚的盛宴里,众人瞩目的焦点自然是主办人—季氏企业董事长,季冬阳,才三十六岁的年纪,就能以一个台商的身份在上海的商场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故事说是传奇也不为过。
而他身边美丽的女伴,不明就里的人见了或许会以为是他妻子,毕竟他们之间流露出的气氛如此亲昵,不是他的手个搁在他腰上,就是她温柔地替他整理衣领两人含笑于宾客中周旋,看上去就是一对称职的男女主人。
不过只要是和季氏企业接头过的人就知道,王琪是季氏的副总经理,也是季冬阳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但季冬阳未婚,王琪已婚,她的先生是业务部经理周大山,这会儿也正在会场里惬意地吃吃喝喝,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老婆就在眼前和别人上演着夫唱妇随的戏码。
说吊诡,是够吊诡的了.姑且不论季氏三大巨头间有什么样的暧昧氛围,季冬阳的身家背景也十分另人好奇.如果稍微留意一下,不难发现二楼栏杆旁有个身着白衣的女孩正冷冷俯视着这一切;她叫做展颜,从季冬阳来上海发展开始,这个女孩就一直在他身边,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各种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有人说展颜是季冬阳的私生女,有人说他们只是单纯的叔侄,当然也有更不堪的说法,但季冬阳对这些似乎都不以为意,更遑论解释.就连王琪也只知道他是展颜的法定监护人,其他的事,就算她想知道,季冬阳也不愿意说。
女人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当她们将相同的目光倾注在同一个人身上的时候.所以王琪不喜欢展颜,明明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小女孩,却拥有一双冷冽嘲讽的眼睛,仿佛什么事在她眼中都无所遁形;更让她介意的是,那双眼睛只有在注视季冬阳时,才会燃起灼灼的热情. 她也没听过展颜叫季冬阳一声叔叔,老是冬阳季冬阳地喊,偏偏季冬阳对展颜的纵容已经到了溺爱的地步,区区一个称谓算什么?像现在满门宾客,外头花园里的自助餐席也已摆妥,就等他这个男主人开桌,他却径自朝二楼走—原因无他,就是展颜不在栏杆边罢了。
“可不可以一天没有她?”王琪咬牙低声,回答她的却只有消失在楼梯间的背影。她心下气苦,脸上还得强撑着笑容招呼客人确认宴会进行的大小事宜,她原可以不管这么多,毕竟她只是副总,不是季冬阳的管家。
然而因为爱,她做得心甘情愿。
所幸季冬阳还没有忘记自己男主人的身份,没多久便出现在花园,手持酒杯,一派潇洒的微笑:“各位老朋友、好朋友,谢谢你们在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冬阳不多废话,大家吃得尽兴喝得个开心,不醉不归!”
“干杯!”王琪笑吟吟地举杯与季冬阳的相碰,两人率先一饮而尽。音乐乍起,随之迸散的烟火如流星,看到宾客们惊喜的反应,王琪笑得更开怀了,这些节目可都是她的精心设计!
但接下来的骚动不在她的预期之内。宾客的惊呼声让她倏然转头,然后倒抽一口冷气—七彩绚烂的烟火中,身着白衣的展颜就站在极高的楼顶,双臂横张,迎风而立,虚幻如同精灵。
王琪非常肯定,展颜是故意来破坏的!她存了心不让自己出锋头、她要让季冬阳即使在这种场合里还是看着她!
“有本事你就下来!”王琪恨恨地低声自语,一旁的季冬阳只是好整以暇地抬头望着展颜优美如体操选手般的身姿。
天台上倒也不是全没人在。虽然是来做外烩,但也顺便帮忙放烟火的方以安,听见花园里的喧哗声才探头出来看,哪晓得正好看见展颜一跃就是一个后空翻!他吓得连想都没有想就冲出去把她接住。“快谢幕啊!”展颜没事人似地把他的手一扯,他连气都还没喘过来,就僵硬地跟著她一鞠躬,瞬间浮上心头的三个字是:神经病!
“你有神经病啊!人家请客你闹自杀?!”
等两人一起下到安全的位置,方以安因为馀悸犹存,忍不住就大声起来。展颜则是无所谓地看著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高个儿,笑笑地答道:“谁自杀?我正活在兴头上呢!”
“太没有礼貌了!一点也不懂得做客之道!”
状况外的家伙。展颜也懒得理他,耸耸肩就转身下楼,她还没让王琪伤完脑筋呢,既然她那麼爱忙,就让她忙个够!
花园里的自助餐用完後,宾客们又移回大厅品酒赏乐,衣香鬓影的奢华气象,和後头厨房里外烩队正在收拾残局的忙乱堪成对比。
“清乾净!餐具要点齐!一件不能少!少一件——”
“赔也赔不起。”方以安一边点数著季家自有的银制餐具一边喃喃接话,这个总管也真是罗嗦,餐具还能自己长脚跑掉不成?“四五、四六,四六、四六……靠!真的少了!”
方以安下意识地抬头想看看有没有散落别处的餐具,眼角却瞥见一个白色身影闪出厨房,他立刻追了出去,在後院一把逮住展颜。
“就是你!你进厨房来干嘛?”
展颜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上忘了放下的刀子:“没干嘛!怎麼?我不想自杀,换你想杀我吗?”
方以安没让她的顾左右而言他唬过去,仍固执地问著:“你那袋里是什麼?打开来让我检查!”
“没礼貌。”展颜脸一沉,丝毫没有交出袋子的意思。
“打开来!错怪了你,我道歉,否则……”
“报警抓我?那请便!”
趁方以安一个不留神,展颜便脱兔般地溜得不见踪影,方以安只好先回厨房,再和总管一起去向王琪报告这件事,而王琪也真就报了警。
穿著制服的警察在大厅里显得特别突兀,引来尚不知状况的季冬阳上前询问:“发生了什麼事?我们没有人报警啊!”
“我报的。家里丢了东西。”
季冬阳闻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定定地看著王琪,东西是谁拿的,两人都心知肚明,展颜要给王琪找麻烦,王琪也不是乖乖挨打的个性,而季冬阳总会替展颜善後……一直都是这样的,像是一套荒谬的游戏,居然也有规则。
方以安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人心里的曲折,还单纯地在一旁补充道:“丢了一组银器,我……”
“无所谓!丢了再买!”
季冬阳不耐地挥手,方以安虽然一头雾水,却执意解释:“不,季先生,我知道是谁偷的,我看见……”
“无所谓你听得懂吗?无所谓!”季冬阳根本懒得再跟他多说什麼,直接转头就问总管:“他是谁?”
“他叫方以安,他……”
“我不管他叫什麼,我问他干什麼的?”
方以安感到强烈的不受尊重,也不待总管回答,他自己就一字一字清楚答道:“我是来替你家宴会打工的,保管你家‘名贵’的餐具是我的职责。”
“那就算工钱给他!”季冬阳只丢下这句话,就重新转身面对宾客:“我们继续。音乐!酒!继续!”
方以安留在原地,完全无法理解有钱人的行径。丢了东西不要他赔、也不要抓贼?甚至一副他做错了什麼事的样子……简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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