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杂文 |
前几天和友人说起初中的事,感慨良多,写下来供网友欣赏。
我在湖南的一个山村叫文白大队上的小学,上初中的时候是10岁。周边的四五个大队组合在一起办一个初中点,设在大约八里地外的东里大队。虽说是八里地,但都是山路。湖南的山尽管不高,但绵延不绝,人烟稀少,山上的树木也被砍得如癞痢头上毛发。还记得有一个很大的山湾,阴森怕人,我们结伴走的时候都不敢出声,脚下加力,一跑而过。
学校在一个山沟里,一条清清小溪流过,两边是水田。教室分两处,一处是祠堂,记得房子非常的高,后面还有戏台,大队有时还在这里开会-学大寨这类的,这是我的教室。另一处是一个L型的平房,原来是东里小学。由于我们的到来,小学就搬到三四里外的另外一个祠堂了。也留下部分小学教师教我们初一。平房短的那段就是我们的宿舍,长的那段是另外两个班教室。
开学的时候,家里给准备行囊。学费是五块钱,但是要交150斤柴火。我的父亲拿板车推着柴火、被子和粮食袋子送我去上学。先说住,小孩子们要结对,一个带垫被,一个带盖被,两人一起睡。沿着墙根一圈通铺,上面放着稻草。因为一周不能洗澡,全班都得了疥疮,后来女生也蔓延了,人人都挠裤裆,小孩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学校发现后就用硫磺和凡士林和好,一人发一点,每天摸。那个东西气味很大,于是全校都是刺鼻的硫磺味。
再说吃。学校没有菜供应,估计有菜也买不起。伙房只有一个炊事员,管烧水和蒸饭。每天早晨六点起床,第一件事是拿着脸盆去小溪里舀一盆水,拿到伙房换一瓢热水洗脸,很多同学牙是不刷的。晚上洗脚也是如此以凉水换热水。冬天的时候冷得要命,端水常常把衣服弄湿,以湖南的阴冷,基本上一天都不会干。记得当时非常憎恨那个炊事员,因为他态度极为凶恶,言语粗暴,常常嫌我们端得水少,让我们再去端一盆来才给一瓢热水。喝水就用饭盆舀一个大木桶里的开水,有的还喝小溪里的水,洗碗也在小溪里,但是好像也没有得肠胃病的。
每天开饭前先排好队,饥肠辘辘地唱歌,听老师训话,然后就一对一对去寻找自己的饭盆。一般就是红薯饭,加上家里带来的咸菜、辣椒酱、豆瓣酱等能放一周的东西,几个人站在操场边吃边聊,很快乐。吃晚饭再在自己的碗里放上水、米和红薯,放到篜屉里。红薯吃多了,我就落下个毛病--至今都不愿闻红薯的味,闻了就恶心。有一阵子连栗子这样类似的东西都不愿吃。有一次和一个广州好友谈起不吃的东西,他告诉我他不喝牛奶,因为小时候奶粉吃多了,真真好羡慕。他对我不吃红薯的惊奇就如同我对他不喝牛奶的惊奇一样多-直到大学二年级,我才第一次喝到牛奶。
有一个家境好的孩子带了一罐猪油,每次都放一小勺在米里,我们都羡慕得不得了。大队书记的闺女和我们一个班,她爸爸为她准备了一瓶酱油,每次吃饭事拌在饭里吃。那是要花钱的,我们也羡慕的要命。学生大多嘴角都烂了,因为一周都没有青菜。后来妈妈心痛我,让我上小学三年级的妹妹放学后,走八里山路给我送点菜,一般时一个罐头瓶装着些辣椒炒米粉,或是小咸鱼,然后抹黑回家,她当时只有八岁。这就是我的节日了。写到这里眼泪忍不住往下流,谢谢你了,我的好妹妹!
山里当时没有通电,晚上自习我们就只能从家里带来一些煤油,罐在墨水瓶里,找麻绳作灯芯。晚上的祠堂只见一片片的小火苗,灯下是一张张稚嫩的小脸,鼻孔和嘴角都留着黑黑的煤油烟痕。
学习是我的乐趣所在,学的也好。英文和数学是我的最爱。英 文老师有一个收音机,每晚我们自习结束后会宿舍睡觉时,都听见他在收听英语讲座。现在想来他当时的英语水平应该是很低的,但是他很勤奋的在自学,对学生非常好,实际上每一个老师对学生都很好,即便是最调皮、最笨的学生。
当时只有一个同学总比我强,我们俩是非常好的朋友-实际上我们俩住一个床。他爸爸是厨师,但是嗜酒如命,家里的孩子多,一个哥哥是民办老师,教我们小学五年级的数学。他家里比我家还穷,我转学走后,他一直在大队中学读书,最后硬是考上了湖南师范大学。初一那一年全公社组织统考,我得了全公社第四名,上文提到的那位同学得了第一。我的奖品是一支当时最常见的粗黑钢笔,一直用到上高中,后来不知怎么丢了,心痛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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