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吹皱的湖面
(之三)
六
有情人终成眷属,萧雪晴跟汪忘旺是有情人,但他们的爱情也是磨出来的。尽管萧雪晴从感情上接受了汪忘旺,可萧长松跟汪敬愚两个较着劲,别说萧雪晴和汪忘旺没辙,连徐梅珍和郭明秀也难解两个男人的结。
徐梅珍和郭明秀一起约沈秋棠去竹海,三姐妹一起去玩是名,实是要请沈秋棠帮忙拿主意化解萧长松和汪敬愚的心结。三姐妹在竹海山腰间的歇脚亭里沈秋棠拿定了主意。
沈秋棠打电话请萧长松到茶叶店品茶,两个面对面喝着明前碧螺春,萧长松说绝不会是专门叫他来品茶吧。沈秋棠微笑着起身,从柜子里捧出一个精制的盒子,摆到萧长松面前。萧长松问是什么,沈秋棠让他自己打开看。打开盒盖,萧长松两道眉毛往上一跳,一方造型美不可言的端砚。他情不自禁地赞叹,四大名砚之首啊!石料细腻润滑,色泽天然和谐,工艺精湛,造型完美,一边赞,一边忍不住伸手抚摸砚面。沈秋棠问他喜欢不喜欢。萧长松不加掩饰,说写字画画的谁不喜爱端砚呢!沈秋棠说喜欢就拿走。萧长松一怔,无缘无故怎好收这厚礼!沈秋棠说她只是代人转送。萧长松疑惑地问是谁。沈秋棠很坦然地说,还能有谁,你的邻居汪敬愚。这怎么可能呢!萧长松把头摇得跟拨郎鼓一样,这礼我可受不起。
沈秋棠含着笑把盖合上,然后坐下来续水喝茶。沈秋棠说长松啊,你是艺术家,读的书比我多得多,道理也比我懂得多,按说轮不着我来劝你。她说最近读到一本解读老子的书,书名叫《道无道花非花》,其中一篇叫《为而不争》挺有意思。文章说苏东坡、王安石、司马光三大文豪,是宋代同朝大臣。论个人才干,三个谁当宰相都会成就大业。可他们心不合,人生结局都很凄惨,因为什么呢?萧长松说,道不同,不相与谋吧。沈秋棠说,道不同,可以各走各的路啊,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啊,可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行我的独木桥,可以谁也不碍谁啊!他们是这样吗?萧长松略略一怔,你是说他们相互争斗?沈秋棠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含笑不语。停顿一会儿才说,他们本都可以大有作为,可他们不沟通,结帮派,排斥异己,相互倾轧,结果三败俱伤,胸怀治国大略,却无用武之地。萧长松没再应,只是喝茶。
沈秋棠依旧微笑着说,他们都是大人物,争斗是为政治主张和权力;你跟汪敬愚是什么人物呢?说句大实话,咱们都是平民百姓,没有主张和权力可争,两隔壁住着,从不来往,较的什么劲呢?不就一点面子的事嘛!你们为那点虚荣的面子较劲,弄得两家人没法和睦相处,值当吗?
萧长松让沈秋棠这番话说得额头上有点泛潮,身为男人,却要一个女人来相劝开导,他不能不汗颜。萧长松放下茶杯说,其实他们之间真还没有可以摆到桌面上讲的事,也就性情不同吧。
沈秋棠这才说正事,她告诉他,汪敬愚的儿子跟他女儿已经有了意思,忘旺这孩子他是看着长大的,是个聪明规矩懂事的孩子;他女儿更用不着说,他们碍着两边家长的面子,有那心,却没那胆,不敢来往哪!
沈秋棠这话倒是让萧长松一怔,十分意外。沈秋棠觉得火候够了,换口气说汪敬愚的心意摆这里了,领不领让他看着办。萧长松只好顺坡下牛背,说他有这诚意,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冒昧收受了。
沈秋棠没请汪敬愚喝茶,他们是老同学,她去了他的小超市。汪敬愚给她泡了一杯明前毛尖。沈秋棠从提兜里拿出一把紫砂壶,说他这把壶该换换了,看看这一把“卧虎藏龙”怎么样?汪敬愚打开盒子是一把紫砂壶,壶盖上卧一只东北虎,壶内藏一条蛟龙,工艺非常精湛,而且是他喜欢的一位很有点名气的高级工艺师的手艺,他有点不好意思,说怎么好让她破费呢。沈秋棠说要谢,得谢萧长松,她只是代他转送。汪敬愚非常意外,他想不到萧长松会给他送这么好的茶壶。
沈秋棠边喝茶边知心地跟他说,萧长松送这壶是用了心思的,无论壶名,还是造型,还是制壶人的手艺,都是精心挑选。人家一片诚意,自己也该有所行动哪!说句客气话,不就是舌头在嘴里打个滚嘛!他可真没在背后说过他什么,倒是他说人家是个匠人。“负荆请罪”的故事在茶馆里没听说书的讲过吗?廉颇将军主动上门请罪,是被蔺相如以德报怨的宽广胸怀打动,也说明廉颇是个耿直豪爽的从武之人。听书不能只取乐,也该听出点道理。两个大男人争面子较劲,弄得家人跟着遭罪,儿子给雪晴写信,还打他,这么做,不觉得缺点理吗?
沈秋棠的话推心置腹,汪敬愚有点抬不起头。沈秋棠说,冤家宜解不宜结,男子汉做事,爽快点。
沈秋棠离开后,汪敬愚又细心地观赏了新壶,壶盖上那只东北虎,虎皮花纹和眼睛活灵活现;壶里的蛟龙,龙爪龙鳞雕功精细,生气不凡,寓意深邃,越看越爱。想想也是,有什么呢?儿女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一把年纪了,还跟毛头小伙一样跟人较劲,很觉惭愧。
下班回家,汪敬愚老远见萧长松立在门口。他抹了一把脸,亮嗓门喊,长松老兄!你太客气了!这么好的壶,真让我过意不去。萧长松先一怔,见汪敬愚主动开了口,也就撤了架子。敬愚啊!壶?什么壶啊!我倒是要谢你呢,沈秋棠给我了,你买这么好的端砚,我还在琢磨怎么谢你呢!汪敬愚也愣了,端砚!事情完全清楚了,都是沈秋棠的一番用心!两个在大门口感慨起来,都说愧为八尺男子,得好好请沈秋棠吃顿饭。
萧长松把沈秋棠送砚台的事告诉了徐梅珍,徐梅珍装作不知,趁机把汪忘旺给女儿写信的事说了,萧长松没应声,心里却受了震动。汪忘旺不是乐家乐,要不是真爱雪晴,不可能写这么多发不出去的信!
汪敬愚也把沈秋棠送茶壶的事说给郭明秀听,郭明秀在心里笑,也说了萧雪晴看儿子信流泪的事。汪敬愚频频点头,说雪晴的确是个漂亮的好姑娘。
汪敬愚订了水上渔家,订好餐先请萧长松,再请沈秋棠。萧长松坚持要两家请,汪敬愚自然要拿姿态,不让萧长松客气。
餐馆建在湖面,两艘十吨水泥船做基,上面全木质结构盖出主厅,主厅四角以廊桥向外延伸,构成一个湖上环形廊桥餐厅;廊桥每隔数米造一亭式包间,亭式包间四面是弧形玻璃窗户,四季都可以一边吃喝,一边欣赏湖光山色。菜肴以鱼、蟹、虾、螺等湖鲜为主,还有野鸭、黄雀和其它肉类,这特色别处没有。
除了汪忘旺跟萧雪晴有点羞涩外,几个长辈个个眉开眼笑。开席汪敬愚拉着萧长松一起先敬沈秋棠,感谢她的真情厚意。沈秋棠挡住,说我只喝谢媒酒,这事要谢得谢你们的两位贤内助,事情是我办的,钱是她们两个掏的,咱们三个该一起敬她们二位。两个男人都对自己的妻子刮目相看,很惭愧地敬了酒。接着沈秋棠声明,我这媒人就这么做定了,两个年轻人好好相处,早点让我喝杯喜酒。
谢完沈秋棠,汪敬愚再敬萧长松。长松啊,我是个生意人,粗,又直,说话不拐弯,不像你们搞艺术的,说话做事总会三思而后行。不过呢有一点我倒是有自己的想法。常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生意人总利字当头,爱把生意兴旺摆嘴上喊,有点唯利是图,我看不惯,所以,给儿子起名时,故意叫忘旺,我是要他忘掉兴旺发达,实实在在做人做事。
萧长松一听很愧疚,急忙站了起来。敬愚啊!这么多年,我误解你了,我一直以为你给他起的名是汪旺旺呢!惭愧!惭愧!我罚酒三杯!汪敬愚急忙倒酒,咱俩同干三杯!
全桌人哈哈大笑。
七
三张照片到了镇纪委书记手里。乐家乐一招失灵,又出一招。
乐家乐精心制造的炸弹在萧雪晴那里成臭弹,除了那一声哭喊,再没有任何收获,如同一块石头扔进大海。萧雪晴的冷静让乐家乐抓狂,他怎么也想不通,这样风骚这么要强的萧雪晴,感情上的事竟会这么麻木,对老公移情别恋她会无动于衷!萧雪晴对这事无声无息,等于当面嘲笑他无能,他愤怒却无处发泄,心里十分憋屈。难得老天爷给这么个机会,他费尽心思想出这么个主意,没白没黑苦心跟踪,忍饥挨饿蚊叮虫咬一天天空跑都没撒手,好不容易拍到这些珍贵的镜头,竟让她当尿泡踩了,这他娘太肮脏人了!他那颗本就不善的心愤怒地朝邪恶的泥淖中陷,一不做二不休,你不睬,你不理,吃不到你这块天鹅肉,也不能让你们好过。你萧雪晴可以不管,镇纪委不可能不管!
镇纪委书记将照片连同举报信一起给了组织办主任,组织办主任一看照片有一点点幸灾乐祸。主任叫刘中宝,他带着几分妒嫉的目光欣赏照片。第一张照片,年轻美女低头羞涩地笑着,汪忘旺左手提着她的后衣领,两眼往她衣领里瞅,右手伸向她的领口。附注:女的叫周小娟,龙尾川书记,29岁未婚,汪在这村蹲点。第二张照片,汪忘旺和周小娟一起在替一个老男人洗澡搓背。附注:在周小娟家中,汪忘旺在帮她中风后的老爹洗澡尽孝,他们成了一家人。第三张照片,在山上的树林里,周小娟仰着头,汪忘旺在亲吻周小娟的眼睛。附注:大白天在外面敢如此亲热,背地里他们能做什么可想而知。
反复欣赏够之后,刘中宝将照片装进信封,脸上漾着兴奋。刘中宝跟汪忘旺属见面抬头笑,过后不思量那种同事关系,没啥过节,不亲也不疏,只是在竞争副镇长时刘中宝做了汪忘旺的陪衬,想起来有点不舒服。纪委书记批示:这种事情很敏感,两个人有了私情不可能逃过群众的眼睛,调查核实一下。他是镇领导,而且在对口扶贫的岗位上,调查不宜公开,事情也不能外泄,查清事实再说。纪检工作的一贯原则是不冤枉一个好同志,也不庇护掩盖同志的错误。
周小娟风风火火骑着电瓶车到工地找汪忘旺,那一脸着急准碰上了棘手的事。
汪忘旺整天泡在龙尾山工地,跟村民一起干活是一个方面,更要紧的是怕再出事故,想起塌方事故他就头痛。那个断腿的和家人都还讲理,但那个断肋条骨的老婆宋玲娣绰号叫“火烧麦秆”,开口说话如放鞭炮,还要加上拍手跺脚,十家吵架九家赢的主。无论在医院,还是在村里,一见着汪忘旺和周小娟想吼就吼,想哭就哭,想骂就骂。对着汪忘旺面都敢说,他才四十多,家里的顶梁柱,他残了家里的日子怎么过;要是下半身瘫了,她年轻轻的守活寡,她怎么活啊?必须赔偿!必须评残!必须给抚恤金!汪忘旺跟她说当务之急是先治疗,只有及时治疗才会有好结果,其他问题等治好了伤再研究。她不干,说现在就得研究,她反问汪忘旺要是断的是他的四根肋条骨,他能这么说吗?她要开了口,别人插不上一句话,而且还是金嗓子,怎么哭闹嗓子都不会哑。开陶土矿发展经济是好事,但事故不是好事,人的命最值钱。富了,人没了,还不如不富,这是老百姓的道理。汪忘旺的道理是,是福跑不了,是祸躲不掉,想躲也没法躲。伤可以治,教训可以总结,问题可以改进,工程不能停,工程停前功尽弃,于公于私、对上对下对自己都不负责任。汪忘旺从别的陶土矿请来行家,帮着一块儿改进施工,确保安全。
周小娟来找汪忘旺是宋玲娣又出了新招,她披麻戴孝到乡政府门口静坐,乡里让村里赶紧去人把她弄回来。汪忘旺只能摇头,昨天晚上他还去医院看了她老公,医生说已没有生命危险,内脏出血已控制,肺部积血和痰也已排出,肋骨已用多条带胸布固定,一切都在恢复,不会有大的后遗症,不知她为什么又这么闹。
周小娟毕竟还是个未婚姑娘,她怵宋玲娣。汪忘旺让周小娟在工地掌握情况,他跟村民组长去乡政府。
汪忘旺和村民组长赶到鹰岭,乡政府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汪忘旺蹲到宋玲娣旁边劝她,没有生命危险,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昨天医院主任是当着他俩的面说的。评残必须要治疗结束后由医院评定,赔偿和补贴,也要根据治疗后的情况研究确定,用不着用这种方法闹腾,这么闹腾也解决不了问题,让她跟他们回去。宋玲娣不听,说现在就得定,不评残,不赔偿,不给抚恤金她就在这儿绝食。
汪忘旺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他忍无可忍发了火。他说,作为妻子,不去医院服侍丈夫,配合医生治疗,一天到晚到处闹腾,太不尊重自己丈夫了!事故不是哪个人造成,假如是他和周书记个人的事,他们该承担什么责任就承担什么责任,该赔钱赔钱,这是集体的事,有法律、政策摆在那里,一切都要按法律按政策办!她这么披麻戴孝,不是在咒自己老公死嘛!还有点人性没有啊!
围观的人都看不过去,你一言我一句地指责宋玲娣,有的话说得很难听,说他要是有这种老婆早叫她滚蛋了。有人直接就报了警。不一会儿,派出所的两位警察开着警车赶到,说她扰乱社会秩序,把她拧上车,带回了派出所。
刘中宝带着办事员先到鹰岭乡找对口扶贫小组的其他成员了解完情况再去的龙尾川,那时汪忘旺正在乡政府门口劝宋玲娣。刘中宝让周小娟找四五个村民组长和村民开一个座谈会,要听听村里群众对扶贫小组工作的反映,周小娟积极配合,在工地随意叫了五个人跟刘中宝去了村里。
刘中宝说高镇跟鹰岭是对口扶贫单位,扶贫小组来一年了,镇里的领导很重视,想了解一下扶贫小组的工作情况,同时也是征求一下扶贫点的意见,便于下一步改进工作。要求大家实事求是,实话实说,有好说好,有坏说坏,有问题说问题,有意见说意见,但每个人对自己说的话要负责任;不夸大也不缩小,一切都从工作出发。
派出所要拘留宋玲娣,汪忘旺跟警察解释,请他们以批评教育为主,她丈夫在医院住院,家里有孩子要照料。在汪忘旺的请求下,派出所让宋玲娣写了检讨保证书后,才让汪忘旺他们领她回家。
汪忘旺回到龙尾川,刘中宝开完座谈会正要离开,刘中宝跟汪忘旺说扶贫小组干得不错,让他们说问题找不足也没有一个人找出一点不足。其实刘中宝对这个座谈会很不满意,他们是一边倒吹捧汪忘旺,跟他所要调查了解的事没沾一点边,他又不能拿照片给他们看,尽管他用多种方式启发引导,连对口扶贫小组的领导生活作风有没有问题这样的话都问了,但一无所获。
八
风把湖面吹花,晚霞映照下的湖面波光粼粼,像撒了一片碎金;路边摇曳的杨柳婀娜多姿,田野里的稻子正在拔节抽穗,空气中饱含着一股甜甜的清香;抬头远望,夕阳把西天烧红,万道霞光射向天宇,装点大地,落日的晚景令人心醉。沈秋棠跟徐梅珍两个迎着满天晚霞,手挽手在湖滨大道上漫步,边走边说悄悄话。
乐家乐得知刘中宝去龙尾川调查的信息后,又在店里拍屁股欢跳了半天。欢快几天后,他又发觉调查没有公开,锥心般遗憾,事情不公开对当事人就没压力,不公开的事常常不了了之。他不能让这事不了了之,他的心血绝不能枉费。他想群众的反映会给领导加压,应该借助群众的力量。凡有人到他理发店来,他见人必问。哎,听说了吗?镇上在调查汪忘旺呢。人问啥问题,他便阴阳怪气反问,你说呢?除了钱色还能有啥。这些话像一股小风在高镇的街头巷尾悄悄地传开。
三姐妹中,沈秋棠最精明强干,她是听到了街头的风言风语特意约的徐梅珍。首先她是不相信汪忘旺会做这种错事,但谣言能惑众,谣言一起,谁也没本事去捂住每个人的嘴,但关键在萧雪晴要有主心骨,别听到传言就炸锅,事情更会一塌糊涂。她想这事不能直接跟萧雪晴谈,也不能告诉郭明秀,婆婆没法管儿媳,还是让徐梅珍提醒女儿好,让她有思想准备,
沈秋棠不经意地问徐梅珍,忘旺去山里扶贫有多久了。徐梅珍说一年了。沈秋棠问雪晴平常怎么生活。徐梅珍说早晨她自己弄点吃,中午在学校吃,晚饭来家里吃,有时她自己做。沈秋棠又问雪晴是来家里住还是住她自己家。徐梅珍说都四十开外了,我没让她回家来住,隔三岔五去她那里帮她收拾收拾屋子,帮她买些随时能吃的零食、瓜果。沈秋棠说女儿在妈面前,到老都是孩子,尤其像雪晴这样的孩子,自小被你们宠着捧着养大,忘旺不在身边,一个人容易孤单,会把日子过淡,当妈的得多关心关心她。徐梅珍说也是,这孩子内向,心里有了事,连她都不说。
沈秋棠又问,他们夫妻俩最近闹过什么不愉快没有。徐梅珍摇了摇头,说从结婚到现在,尽管外孙上大学了,他们两个还跟结婚时那么恩爱,镇上人也都看得见。
沈秋棠告诫徐梅珍,四十出头是婚姻的危险期,忘旺在外面一年了,雪晴一人在家会孤单寂寞,越是恩爱夫妻越经不得分离。徐梅珍警觉起来,她扭头问沈秋棠是不是听到了啥。沈秋棠说咱们是姐妹,这话就咱姐妹俩知道就行,听人说镇上到鹰岭去了解忘旺的情况,也不知是啥事,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相信忘旺不会有啥问题,但人言可畏,癞蛤蟆爬脚面上不咬人腻滑人,她担心雪晴听到这种传言会沉不住气,夫妻俩要是为这种事闹不和,只能让人家看笑话,两家人都会不开心。
徐梅珍心情沉重起来,女儿和女婿一直是他们的骄傲,要是闹出什么不光彩的事来,两家人都会没面子
徐梅珍再走进女儿家不再是以往的心情,也不是以往的目的,两眼的目光变成了探测器,从客厅到厨房,从书房到卧室,想找出点女儿变化的蛛丝马迹,又怕真找出什么。收拾完屋子,啥也没发现,她坐卧室的椅子上喘口气。她想,秋棠是不是神经过敏,可总说无风不起浪,传言总会有起因。
徐梅珍顺手拉开写字台的抽屉,抽屉里有本书,她拿起来看,书里掉出三张照片,一看照片她惊傻了眼……
照片像烧红的铁块一样烫手,她急忙把照片夹回书里,放进抽屉。这丫头,这种事她都闷在肚子里不说。确实如此,学校的事,夫妻间的事,萧雪晴从来不跟爸妈说,她总想自己已经成人,不应该再让爸妈为自己操心。
实际上她们母女俩性格完全相同,徐梅珍脑子里也已有了主意,这事绝不能让萧长松知道,她决定晚上找女儿一起散步。
萧雪晴这两天心情不好,她在学校突然发现同事们看她的目光中多了莫名其妙的内容,老妈要跟她一起散步,她求之不得。徐梅珍在湖滨大道上很随意地跟女儿拉家常。她问女儿最近心情是不是不太好,萧雪晴说怎么见得,徐梅珍说脸上的皮肤在揭发她,萧雪晴有些惊讶。徐梅珍说自小皮肤白嫩细润得油脂一样,现在皮肤明显发干,有了细密的皱纹,该去美容院保养一下。萧雪晴哈哈大笑,没想到老妈要她去美容,她问老妈,她真的看出老来了吗?徐梅珍也笑了,看着还是像三十多岁,但忘旺不在家,一个人独处容易孤单,人心里要是一孤单面容就会憔悴。萧雪晴说一个人有时候是挺孤单的,可是没办法,他是去扶贫不是出差,不脱贫回不来,不是说完就能完的事。徐梅珍说要是孤单还是回家来住吧,房间是现成的。萧雪晴说那到不必,她时常要唱歌,晚上爱看书,会影响老爸老妈休息。徐梅珍说有空要时常回忘旺家看看他爸妈。萧雪晴说去得不是太多,一个礼拜也就一次。徐梅珍说忘旺是镇上的领导,他不在家,她更要尽当儿媳的责任;忘旺不在家,在学校说话办事,更要注意分寸,别让人说闲话。老妈对她平常也总爱唠叨,但今天的嘱咐让她觉察有些异样,想到学校同事们的异样目光,她不禁问妈是不是听到了啥闲话。徐梅珍没瞒女儿,她如实说,街上有人传,说镇上在调查忘旺呢!萧雪晴非常生气地说肯定是寄照片那王八蛋在制造谣言!徐梅珍装做不知道,问她啥照片,萧雪晴就把照片的事说了。
说完照片的事,萧雪晴跟老妈说了心里话。她说这件没来由的事她已经做了认真细致的考虑。她问过自己爱不爱忘旺,答案是这辈子她已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忘旺,她不会再爱别人;她又问自己忘旺爱不爱她,答案是高镇再没有第二个像忘旺这么爱妻子的男人;她再问自己,要是忘旺犯了错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能不能原谅他,能不能跟以前一样爱他,答案是至今她还没看到比忘旺更优秀的男人,即使忘旺一时没克制把握好自己,跟周小娟真发生了那种爱昩关系,念他们的夫妻感情,为了儿子,为了两家老人,她会忍受这个打击,她不想结束婚姻,她会劝忘旺回头,她甚至打算私下里去做周小娟的工作,让她知道他们夫妻感情的深厚,以真情感动她,让她良心发现,主动退出,稳妥地了结这件事。她说经过这一番考量,她现在心里很平静,她坚信忘旺不可能做对不起她的事。
她跟老妈说,她正担心那个王八蛋造谣把这事搞得满城风雨,叫忘旺身败名裂,叫他们全家人丢脸,谣言果然就有了。
徐梅珍听女儿这么说很高兴,她说女儿的想法和打算都很好,忘旺是啥样的人咱知道,身正不怕影子歪,人说唾沫能淹死,要她说真金不怕火炼,人要有这个自信。萧雪晴跟老妈散步回家,心情轻松了许多。
萧雪晴再一次看了那三张照片,这次她竟有了新的发现和新的理解,这新发现和新理解让她彻底抛开了这个烦心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