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徒

                 ——五台山闲话之二

　　去龙泉寺的路上遇上了雨。雨中游五台山，别有一番趣味。云雾缭绕，景色朦胧，山在云中移，水在雾中流，汽车开上盘山道，如同开进了蓬菜琼岛。

　　来到龙泉寺下，立即被一帮当地兜售塑料桶的山民包围，显然来游龙泉寺的人谁都想带一桶龙泉水回去延年益寿。导游先生却告诉我们，不要买桶，说龙泉已被破坏。不知是导游先生不愿扬家乡之丑还是出于某种难以启口的原因，他没有正面回答我们提出的问题。有一位朋友不信导游的话，在龙泉喝了龙泉水，结果不出一个小时就肚子痛，晚上痛得无法忍受，只好送医院抢救，不知道是谁作下了孽，真该诅咒。

　　走进龙泉寺，蹬完一百零八级台阶，正在欣赏汉白玉牌楼，一行不同寻常的男女信徒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引人注目之处他们尽管也都是黄色皮肤，但装饰打扮一眼便能分出与国内的差异，更特别的是他们虽非削发出家，但男女都穿着僧服。

　　不知是现代信息意识的加强还是国人好事少见多怪，有关这行人的信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龙泉寺。他们是来自加拿大的华裔，为首的那位长者六岁就出家在五台山南山寺，后周游世界移居加拿大，五十年如一日，不忘自己是佛门弟子，这次带着家人亲友专程回国拜佛还愿。

　　我头一次真正形象地领略五体投地的含意。这位长者拜佛与众不同，有蒲团的地方他不拜，专拣平地下拜，先是伸出手心向下一下扑向地面，然后双手反转手心向上，成五心（手心、脚心、背心）向上之势，再额头碰地有声，再收手起身，这算一拜。每个佛前他都是三拜六叩，每个殿里的每一个佛像他都一视同仁不偏不倚。出手也令人瞠目，我亲眼见他将一张张百元钞票塞进公德箱，在场目击者无不被他的虔诚所折服。他的随行也都一一仿效。这一行人整个一个喧宾夺主，人们不敬菩萨却都把眼睛盯住了他们，似乎都忘了自己来龙泉寺的本意。

　　走出正殿，重庆的小龚悄悄告诉我，你发现没有，佛门也有不正之风，那位加拿大和尚给当班的和尚塞钱了。我听了半信半疑。难道当和尚挣钱，三年还俗回去盖房子娶老婆的传言是真的？

　　正巧这一行信徒也来到二殿。我和杭州的小陈特意去察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果不然，那位加拿大长者给菩萨——叩完五体投地头后，先给公德箱里捐了钱，然后捏了一张大票来到当班和尚面前，先行礼，再把手里捏着的钱悄悄地塞给当班和尚。当班和尚自然推辞。长者便很熟练地将钱塞到当班和尚胸前的袋里。后面随行的男女也都——如此。当班和尚的木鱼和磬敲得便格外有声有色。这一切都光天化日做在佛祖们的眼皮子底下，如果佛祖有神灵的话，不知他是何感想。

　　敝人本来就不信佛，看到信徒的这一幕，本来在佛祖前不敬佛唯恐佛祖怪罪的那点不多的担忧，也就霎时烟消云散了。他的忠实信徒尚且敢明目壮胆在他们面前做那种勾当，何况我们这些与他毫无瓜葛的局外人呢？

    由此不由想到一问题，人间的所谓虔诚是否真实？佛界的所谓公允是否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