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冷血动物

十足的冷血动物。不露声色地拿两眼瞅着你，把你瞅得浑身冒冷气，你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也看不透他在打什么主意，他要有什么行动，肯定出其不意，让你措手不及，准毒得让你倒霉。

十四、冷血动物

只顾着自己激动，忘了问菲菲关于律师的事。

菲菲毕竟是菲菲，为了避免双方的尴尬，她神不知鬼不觉悄悄地离开了太平洋保险原来的单位，上了另一个分支机构。从开始联系单位到正式办离调动手续，除了单位里人事部门，没有其他人知道。她没有向那个上司告别，也没有告诉他去向。上司有一天上班，突然发现菲菲没来，打她的手机，手机告诉他，这个号码已经停止使用。上司向他的上司报告，上司的上司告诉她的上司，菲菲已经调离。她的上司向上司的上司了解更多的情况，上司的上司说他也只知道这些。

菲菲说那个律师是去办理那个事务所的保险认识的。他是这个事务所的律师，也是这个事务所的股东。办完业务，那个事务所的头请她吃饭，闲谈中给菲菲介绍了他。不错的职业，只是年龄偏大，已经３３岁。那个头说，别看３３岁，在法庭上能言善辩，说话慷慨激昂，对辩头头是道，可从没有处过对象。

菲菲把这个疑问搁在心里，人家一片好心，不收你费用，不捞你好处，不求你回报，纯粹是积德行善，何必给人家太多的为难，有问题自己去了解，自己去解决。人家没包办，也没强求，也就给你搭个桥，牵条线；往不往下走？行不行？成不成？完全由你自己定。

菲菲还真要跟我商量这事，她想听听我的意见。

他主动礼貌地来了电话，约我见面。我问他什么时间，他说晚上下班一起吃饭好不好。老套，也别怪人家，人家没有处过朋友。我说当然可以啊，请告诉时间、地点、接头暗号。他竟没有笑，真跟地下接头一样神秘地说，六点三十分，新世纪大酒店中餐厅门口，穿圣罗兰Ｔ恤、深蓝色、戴眼镜。他说完，我倒憋不住笑了，说，还有歌曲集，阿丽娜。

他说什么？

他居然还没笑，竟说一言为定。

这人有意思。

六点三十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我走进新世纪大酒店。一个穿Ｔ恤的男人在我之先走进酒店，我心里打了个问号，是他？身高有一米八十，不壮也不胖，背影很有风度。可一进门，他拐弯走向了自助餐厅，我扭头看，还真戴眼镜，我差一点就喊出来，告诉他是中餐厅。可中餐厅门口的景象已让我不能开口。那里已经站着一位身着圣罗兰深蓝色Ｔ恤，戴眼镜的先生，而且已经把两眼定到了我的身上，目光倒是没有到处乱射。稍稍有一点令人遗憾的是个头没刚才走前面的先生高，有一米七十五六。不过人还是挺帅气的。

一米七十五六，也算可以。

落座后，他让我点菜。我说一般应该男士点菜。他没有巧克力那样跟我说颜色的学问，他说他从来不点菜，不会点菜。我狐疑地看了看他，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兴奋，没有客套，没有为难，也没有尴尬。我敏感地觉察，他对我没有什么热情。叫我点，我就点，第一次见面，我不好意思让他破费。我只点了香菇菜心和素什锦煲两个素菜。我把菜谱交给他，意思让他挑个荤菜。他接过菜谱，看都没看，把菜谱合上交给了小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跟小姐要了一小碗米饭，问我要什么。我也要了碗米饭。

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点完菜，我们两个就坐着等菜，他一句话没有，好像我们闹了别扭。我憋不住，主动开了口，问他当律师是不是压力挺大。他说没什么压力，官司打赢打不赢，不是全靠律师的嘴，而是靠事实本身。我问他手头现在有没有案子。他说有个小案子，开过一次庭了，法庭还要搞些调查验证。

他是不是整日打官司说话说烦了，哪有这么约会的，法庭调查呢！

我也是这么说的。你们律师的职业病是不是说话要别人提问才开口？他的眼睛在镜片后面不解地看着我，说不会吧，人家不提问，我们也是要说话的，只是在单位和法庭上说的都不一定是自己想说的话。我问他，你现在想说什么呢？他说我现在不想说什么，觉得与你坐在一起吃饭挺好的，这里的环境也是幽静的，不必说更多的话，坐这里就是一种享受。

你没说，你坐这里享受吧，我有事先走了。

我真想说这话，但还是没说，我饿了，想吃饭。于是我也不说话，专注地吃饭。那个素什锦煲真不错，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别的菜，还是那菜烧得好，我真还没吃到过这么鲜美的素什锦煲。他一副完全没食欲的样子，一边数着米粒，一边就看着我吃。我也不管他，看就看，我只管认真地吃。我看他一副吃不下的样，可怜他，提醒他要不要点个荤菜，我还说要不来半只烤鸭。他竟怕掏钱似地说，不要不要，中间连标点都舍不得用。我很快就吃完了。我放下筷子，他也就停下了数米粒。我真搞不清他是怎么回事。他放下筷子，仍不说话。

他是怎么当的律师？

我也这么纳闷。我看他没有结账的意思，主动要小姐买单。他这才说了一句话，说不再坐一会儿啦？好象这么快就走，让酒店占了便宜。我说在这餐厅里坐什么劲啊。他说那好。小姐拿来单子，他挡住掏了钱。

怪不得他３３岁还没有处过朋友呢！是不是心理或者生理有障碍？

不知道。出得门来，他在酒店门口跟我握了手，握完手转身就直接上停车场找他的车。我愣了一下，但我还是替他着想，可能晚上还有官司上的事要急着办，也可能天生这种人。我在酒店的大门口等了他一会。没想到，我估计错了，我看着他开车从停车场出来，连招呼都没跟我打，径直出门就走了。

他也没问问你，带没带车，住什么地方，要不要送你？

什么也没问，而且进门我就跟他说了，我是打车来的。昨天他又约我，我不想见，推说没空，你说这种人，我还见他吗？

这倒挺有意思，那个上司呢，整个儿一个老妈子，什么都替你操心，热情细致得让人难受，只差没喂你吃饭了。这个倒好，正好翻了个个儿，整个儿一大爷。连大爷都不如，十足的冷血动物。不露声色地拿两眼瞅着你，把你瞅得浑身冒冷气，你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也看不透他在打什么主意，他要有什么行动，肯定出其不意，让你措手不及，准毒得让你倒霉。

还不用说，他那镜片后的那对小眼睛，真是那么个样，挺瘆人的。这种人用锥子扎他一下，准不见血；咳嗽一声，却会喷你个狗血淋头。

你没跟他的头说啊？

他头给我打电话了，说他对我印象不错。

他准有毛病！印象不错！印象不错就这么个态度，要是印象不好呢？很可能点一桌子菜，不结账就把你扔那里了！这种人我是受不了，倒象是你在求他。

我问他头，他还说什么啦？他说人蛮漂亮的，两只眼睛挺招人喜欢的。

就这么个喜欢法？

他们头问我对他印象如何。我说人长得还可以，只是待人太冷了。我差一点说出冷血动物来。头头有些不解，说不至于吧？他平时待人还是可以的，也是有说有笑的。我说怎么见着我连话都不说，不是我太令他失望，就是他不懂礼貌，见人总得说句客气话吧，何况是你约来见面的小姐，连客气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他头说，这倒是，他真的不怎么对人说客气话。我也不客气，直接问他头，他平时待人抠吗？他头说，抠不抠倒说不上，我们都是个人办个人的案，相互间交往不太多，有的一个月见不了一次。工资待遇，我这里都是死的，办案提成也都有明文规定的比例，很少有相互之间的牵扯。

你没问问他身体状况，有没有疑难杂症什么的。

这不好问，我倒是打听了他的家庭。他头说，他兄妹三个呢，有个姐，早有孩子了，他弟弟２９岁，也结婚有孩子了，就他连对象都没有。我问他头，他父母没有说过什么。他头说，他父母着急着呢，见一次叨叨一次，见一次叨叨一次。可这皇帝不急太监急有什么用呢！我说他身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头说，身体？身体不会有什么吧，从来没听说他有过什么，这些年除了感冒，也没听说他看过什么病，要不我也侧面打听打听。

我看打听也是白打听，这人没劲，结了婚，就算没毛病，也能让你急死个人。

是啊，看看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