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大厦出来，穿过立交桥，再往东走100米，就是公交站。我知道你会在那里等我，站在一个电影广告牌前，黑色的呢子大衣，好看的眼镜，白色线条相间的围巾长长得垂在胸前。

你很有气质，也很爱慕虚荣，总是打扮得比我精致。你问我：“今天怎么样？”我说：“还好。越来越无形。直到失去人类形象。”

你笑一笑，摸摸我的头发。你说：“我们回家吧。”我点头。于是我们坐车回家。

没有人看见我们两个，即使我们与他们面对面。我们随着人群挤上公交车，但我们没有占用任何空间。我们就像影子一样，或者像路灯，投射在他们脸上，背上，手上。但其实我们压根没有投射在任何人身上。

我们面对面站着，在拥挤的人群中，不过拥挤是他们的拥挤，世界对我们是宽敞的。

我喜欢这样与你面对面，虽然大多时候连我也不能看见你。但我知道你就在那里，我的空灵和你亲密。你是为我而在的。

我时常站在街边仰望高楼，楼那么高，灯光就像星光在半空中闪烁。你会偶尔栖息在那耸立的楼顶吧，就像小鸟在树枝的顶端筑一个小窝。

由此看见高速路边的桦树，桦树上黑色的鸟巢，我都会想起你，你的家就是那样的黑色鸟巢吧。

我不知道，但我渴望和你一起流浪飞翔。我们把家从一棵树搬到另一棵树，我们从北方飞回南方，我们一起顺风滑翔，一起敛翼休眠。

带我走吧。我想我不是疲惫了，我只是需要陪伴。人类的体温对我是那么陌生。

你发现我的眉毛变化了吗？发现我的眼睛变化了吗？发现我的鼻子变化了吗？它们每天都在变，它们越来越没有人类形象。

凌晨6点唤醒我吧，下午10点让我睡眠。醒着的时候我是你的，尽管我全心做着人类的事，全心为人类服务，但你享有我这一切成果。

在梦中接引我吧，为我布置美丽的幻象。让我沉迷其中，醒来又为沉迷发笑。

我开始真正步入红尘了，开始与人类深交。就像一个猎人潜伏在猎物中，就像一个间谍成长在敌军阵营。

我会习得许多知识吧，我会操练成人类中的精华。生命会空前丰富，然而一切又约等于虚无。

看护我吧，陪伴我成长。陪伴我走过这必然要走的人类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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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 ist vorbei 德文 他已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