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丽走进办公室时,王小微有点愣。张美丽才三十五六吧,看上去怎么比四十五六的女人还要老?真是可怕。想当年,张美丽也是一枝花。人真的是要有参照物才能有时间感。虽然年过四十了,像大部分人一样,王小微的心里年龄永远是跟不上实际年龄的。走路照例是蹦蹦跳跳,讲话依旧是倚小卖小。在一大堆前辈和长者面前,你永远不需要成熟的机会。张美丽来找领导,领导不在,看见王小微在,就弯进来了一下。家里有个讲话都讲不清楚的两周岁儿子需要她照料,闲聊了没几句,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王小微刚进单位时曾经和张美丽合住过集体宿舍。那时,张美丽才十七八岁,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同样是姑娘家,王小微与她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一则是年纪长张美丽五六岁;二则是跟个性也有关系,一朵花儿只有向外开放才能吸引更多的目光;更重要的是长相。张美丽的一切都是完美的,身材是苗条的,皮肤是白晰的,眼睛是明亮而,酒窝是甜美的,头发是乌黑的,在她外表上找不出一点不完美之处。这样的女人,要是没有大部队的男人围上来,王小微觉得这是对造物主的绝大讽刺。万事万物都有它的功用。美,本来就是让人欣赏的。要不就是浪费,等同于犯罪。
面对光芒四射的张美丽,王小微主动地选择了躲避。每当张美丽带着她的一大队崇拜者将狭小的宿舍当成派对场所时,她就找个要写文件的借口去单位,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看看书写写字,心情不好就发发呆,自怨自怜一番。
王小微并不讨厌张美丽,也不妒嫉张美丽,只是受不了张美丽的热闹。那些少男少女,并没有多少攻击性,只是本能地张扬着他们的青春活力。在王小微看来,她这个有文化有知识的女孩子,身边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她和他们,十个汉字里有一半是要念白字的人,中学都勉强才毕业的人,却可以成群结队地一起快乐。这才是真正的代沟。
在自己的宿舍里,居然安放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对王小微来说,是无法忍受的。她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为此那并不富裕的工资更是捉襟见肘,无意之中还得罪了领导。张美丽是领导家的远房亲戚。单位新开办了一家工厂,张美丽来厂里做临时工,一下子没地方住,就让她跟王小微一起住。按某些人的说法,是领导对王小微的信任。
大家都是年轻人,张美丽张扬的是她的美丽,王小微则张扬着她的个性,领导算个啥呀,自由自在最要紧。这个事件其实对于日理万机胸怀大志的领导来说也算不了啥,时间一长也无关紧要了,大家各干各的活各过各的日子,一点影响也没有。
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又不在同一个地方上班,王小微就看不见张美丽今天做了啥明天要做啥,张美丽的许多事情就成了传闻。说是跟一个有钱的小少爷好上了,说是很快生了一个儿子了,早就不在厂里做了。张美丽跟男人好是正常的,只是王小微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被家庭绑上了,对于一个正是花朵绽放的女孩子来说,应该多多享受被男人团团围住的甜蜜和那无牵无挂的自由才对。
王小微再次看见张美丽时,张美丽已经离婚了。已经离了婚的张美丽依然很年轻,看不出做了母亲的样子。那次,她也是来找领导,领导反正是她们家的亲戚,毕竟是企业单位,不比机关事业单位,找个地方让她上上班应该是可以解决的。
后来她在哪里上班,王小微也不清楚。这次张美丽说一直在家里养小孩。王小微说不用上班做全职太太多好呀。张美丽说哪有你们幸福,上班看看报纸搞搞电脑,家里有个讲话都讲不清楚的两周岁儿子需要她照料,辛苦得人都老掉了。
应该是很辛苦的吧,都十六七年过去了,像王小微结婚并不早的人小孩都可上中学了,张美丽还在养小孩。可是王小微想不明白,像张美丽这样的女人可以被男人宠可以弃男人如履,但怎么总是会一而再地被孩子套住呢?那是平常女子的结局,根本不适合她这样美貌的女人,不符合造物主的审美功用呀?
在张美丽来找领导的第二天,一个小男生被安置进王小微的单位,据说其父是原局领导,现已退居二线。王小微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要是其父在位的话,也不致于沦落到这般地步。张美丽最憔悴也悲凉不过那个退居二线的男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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