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夜里看麦家的《解密》,两点多睡下,梦里都还在为容金珍的疯癫痛心,纠缠在舍弃之间走不出来。周六上午十一点多才醒来,赖在床上给妈妈电话。为什么他们可以把放弃说得那么容易?一向不喜欢胡晓梅,但碰到了也不会刻意避开——她对现实总是看得那么清醒以至显得冷漠而残酷,因为现实本身就是残酷的。这是闲话,与今天的主题无关。
周六下午,关山月美术馆——
一楼四个展厅都是“白云飞瀑”黄君璧诞辰110周年纪念展。幽暗中透着清凉,不像那些大型卖场那么粗暴地开放冷气。展厅布置得像灵堂,呈供的亡灵遥远地微笑着,像大厅中半垂的微颤的灰色帘幕。而所有的字画都是凝止不动的,似乎沉浸在死亡里悠然自得——或许,它们从未活过。这奠堂,没有悲伤,有的只是对已亡人的尊重与垂悼。
对于他老人家的画,转着看了一圈,我老忍不住摇头。用笔太过精细,像工笔一样刻意,山水便成了刻板的风景。这就是近现代四大名家之一了?心里不住默念:黄宾虹……并非我眼界如何,只是看了宾虹翁,其他的都很难入眼了。
所谓“白云飞瀑”,也只是流动在固定的流域里。写意小品也因为结体太深而失之灵动。有个略像洪金宝的中年男子很认真地临摹壁上的作品。我努力地克制几番上前劝阻的冲动:为什么要学这种画呀?读一读黄宾虹的不更好吗?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读得懂黄宾虹的呀,宾翁也不是唯一之正宗……
不是很喜欢关老的风格,但每次都会上二楼朝拜一次,就像你上人家家里不可能不跟主人家打声招呼。其实,除了他的红遍大江南北的梅花,关老的写景小品还是很有味的。有一种历史久远的生活的生动气息,但并不沉重得让你喘不过气来。
关老的梅花常开不败,但似乎繁盛得过火了,看得人心烧火燎的——很虚旺地烧,烧完就没了。只记得有一团火,你却感不到温热。
关老的常设展厅里又屋中架屋做了一个玻璃隔离的封闭书室供人“敬仰”,那里面的画案和笔架、桔黄台灯等等什物该是关老当年用过的吧?影像里有关老的影音重现——他像这红梅一样常开不败,但终究,人去烟灭!
这屋里还添置了一架子的语音导游器。但我听着不知所云,找不到它所指向的作品。
倒是很玩味关老的写景小品,没有架子,细腻的描写有南方人特有的敏锐。
“开放的水墨”才是此行的目的。但前面的两个主题不给拍照是遗物弥足珍贵避免光线还说得过去。当代展不给拍照,是担心创意被剽窃还是怕信息外传人家就不来看了?
大热天大老远的跑来,不偷拍两张也太对不住我自个了。虽然看完发现也没有太多值得拍照存档的必要。
先上三楼看水墨剧场,门口守着保安和展览工作人员,里面黑乌乌地垂着黑色的帘幕——
顶上是密密麻麻的钢架结构,四周幕景拖曳在地,把整个幽暗的展览空间变得更加紧密。
来的时候剧场已经没有现场表演了,两部电视一头一个正对着各自播放喧闹的影像。各玩各的,互不干涉,也没有沟通——恰恰似当下水墨创作中的氛围:自说自话,自编自唱,自导自演……
坐下看影像,可以想见当日光景。
第一部:黑暗中,白色炽烈的探照灯冷漠地射下耀眼白光,白衣长袖黑色短裤的男女舞者在长笛雷鼓中陶醉而茫然地扭动翻转,时有民间歌调一样的吆喝呐喊声。最后,舞剧在舞者痉挛一样的颤抖抽搐中结束——场面无声而喧嚣,像宗教祭祀中的献奉,像亡灵的狂舞……
背后,是话剧一样的念白,装腔作势而虚假荒谬。该水墨观念剧名为“画须添龙”,由深圳胖鸟剧团呈现。
题意缘起于萧乾先生的《龙须与蓝图》:一个留学生,留着长辫子和四寸长的指甲,善画龙须,却不得不画“排水道”。也就是为了西方文化相隔合,他只能放弃中国传统的画虚(须)而就实(际)——一个悲怆的主题,正如中国水墨画近百年来经历的取舍……
而我们看到的却是荒诞的戏剧:红衣红裤的女人扮演的是月老;白衣白裤的男了扮演的是送子娘娘。他们是贯穿全场的,神巫鬼道,大声嚷嚷地念着咒语一样的台词,冷眼看着都市中迷茫失足的捕风者,或笑对因情失忆的轮椅女人,也有医者医人反自病……台前四个盘龙瓷缸里,香烟袅袅——而他们,竟要永垂不朽!
转回来看“开放的水墨”的另两个展厅,有架上和装置、影像等等种类。单凡的水墨人生和流动的水墨音乐水墨双年展的时候已经有了,这次相当于改头换面再登场吧。王致阳的《北京生物》描绘的是狂吠的植物和人体,那些痉挛的线条交驳在一起,令人惊悚。史金淞的《花鸟四条屏》疑是黄金壁中乍起红绿缠绕,细看却是铜线、钢丝、烟头、树叶、残枝等等什物凝胶在一起。标签上写着:“心中有垃圾,花鸟矣垃圾;心中有花鸟,垃圾矣花鸟”。
坐在大屏幕前看水墨动画《新山海经》,很是新奇。结尾看到邱黯雄的名字,一下子跳起来——以前在《中国画家》时转载过他一篇关于前卫艺术的文章却没联系到本人,只知是四川人,身在上海。
题中自称:“观世间怪乱之像,乃以混沌无智之眼观今之奇巧之物,喻之以异兽之型貌,借以讽世……姑妄撰之,姑妄以经名之,幻生中纪事,无需深究。”水墨动画,顾名思义,乃水墨创作之美术,示以动画效果——笔墨生动,但已不是题旨所在——有以传统名画之背景,加之奇形怪状之物象,画面恐怖怪乱,暗喻人类由石油引发战争最后灭亡的寓言,以杀伤武器之形意,撰造“无影、必图、骇云、唐坦、廷独、敖驼、觅赛尔、牝浮、旋鸭”之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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