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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缅怀（三）-----我的外公
(2007-03-29 08:32:58)
外公是和我最亲密也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人之一，他老人家过世已经22年了。记忆中他总是穿一身洗的发白的旧军装，操着一口软软的四川话，个头不算高，胖乎乎的身材，走起路来慢悠悠地挺着大肚子踱着四方步，眼睛很大而且炯炯有神。吃起尖尖的红辣椒眼睛都不眨一下。有趣的是：他的颈脖挺直了有一圈厚厚的肉疙瘩，那是我最喜欢摸也最喜欢揪的地方。
外公没什么特别的嗜好，除了下棋，就好一口酒，很小的时候偷听妈妈和阿姨们说话，原本我外公根本不同意她的婚事，那是我爸爸揣摩透了老头子的心思，整天变着花样拿着好酒就去溜须拍马，才“阴谋得逞”的。所以每次去外公家吃饭，我专等那酒瓶子一空，总要伸着脖子去尝尝那最后一滴酒的味道，奇怪外公怎么会喜欢这又苦又辣的东西？当然每次小脑袋都免不了被他轻轻地用筷子敲打两下。
外婆患肺结核去世那年，妈妈只有12岁，虽然外公很年轻，但他始终认为后妈不会善待自己的独生女儿，一直没有再娶，说即使有这么一天，也要等女儿能自食其力。妈妈是在部队这个革命的大家庭里成长起来的，每当外公执行任务时，大家就轮流照顾她。所以小时侯我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多得我都记不清。妈妈在他们面前特别地温顺，特别地撒娇，说他们都是她最亲近的人。
50年代初，外公也得了肺结核，当他要医生如实告知检查的结果后，依然快乐开朗，整天乐呵呵的，酒照常喝，棋依旧下。没想到两个月后在几家医院复查，结论都是“孔洞已钙化”，所以大家送给他“快乐老头”的雅号。
也许是我从小体弱多病，柔弱纤细，所以最受外公的宠爱，无论我要求什么，他都能满足我、宽容我，相反在家是小霸王的弟弟，到外公那怎么也呈不了威风，一切都得规规矩矩，对我也得俯首帖耳（那时弟弟就人高马大，别人一直都错以为我们是兄妹），虽然在家对我是直呼其名，但在外公面前却跟在我后面姐姐长姐姐短的，因为他要是惹了我，外公的大眼睛一瞪，他的那份礼物也就别想有了。
外公经常开着车子来看我们，一来就大着嗓门冲着楼上喊我们的名字：“快下来搬西瓜！”我们一家人全体出动，楼上楼下地跑，把我的床底下塞满了大西瓜。所以每当我吃起甜甜的西瓜，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外公，想起他教我挑西瓜的绝招。
炎热的盛夏，外公也陪我们不睡觉，他用两根竹竿连接起来，上面绑着简易的网袋，带我们到树林里去套知了。他特别胖，所以特别爱出汗，额头上汗如雨下，背心短裤也没有干的地方，可他像个老小孩，“陶陶然乐在其中”。
我回老家后，每次到外公家，他都要我讲家乡话给他听，我都说我不会讲，他惊讶地问“为什么？”我说妈妈不允许我讲，以前我们在南京时，跟隔壁邻居阿姨学了几句南京话，妈妈都要骂我们的。外公拿起电话就训斥妈妈：“我是怎么和你讲的？要‘入乡随俗’、‘入乡随俗’你就是不听！不要把自己看得很高贵，和周围的人脱离关系，你自己不知道如何做人，还要教孩子不好好做人！”那边妈妈委屈地说：“她放着好好的普通话不说，为什么要说土话？这里的土话非常难听。”“我也没让孩子不说普通话，但家乡的话也要会讲啊，你不让他们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今后他们怎样才能适应社会呢？‘谦受益，满遭损’你懂不懂啊！，”当我能操着家乡话和外公调侃时，他虽然听不懂，但那高兴的劲已喜于言表。他老人家戎马一生，对自己生活要求并不高，经常言传身教，教我们做人的道理，给我们小辈留下了许多宝贵的精神“遗产”
外公经常要让人捎来“南京板鸭”，但我们都嫌那味太咸而不喜欢吃。有一次我去外公那，他兴致勃勃地说吃板鸭，我皱着眉头说：“还是吃盐水鸭吧！”外公得知缘由后说：“你妈妈也真笨，吃现成的惯了，什么也不会，今天我来教你做。”他取一只板鸭隔夜浸泡，除去盐水，将板鸭洗净，往胸膛里塞一些葱、姜，烧一大锅水，放足了大料、葱、姜、酒，待锅开以后，将板鸭整个淹没在水下，水一开就加少量的冷水，外公坐在炉前，足足文烧了一个多小时，起锅后待冷却，再改刀装盆，那味道真好吃，比盐水鸭的肉还要嫩。
外公得了糖尿病以后，把几十年的老酒给戒了，忌口的东西很多，但他还是快快乐乐。直到有一天医生告诉他得了肝癌，他的精神世界一下了就垮了，前后只有一个多月。临终时，他想见我，妈妈也像当年他不让她见我外婆一样，没让我进去，只是让我透过病房门的小窗玻璃上看了他最后一眼，他也理解，朝我点点头。最后他是处在肝昏迷的状态，大口的喷血，他是死在妈妈的怀里的。
这就是我的外公，一个特别的人，一个平凡的人，一个值得怀念的人。
清明渐近，谨以三篇短文表示我对亲人的哀悼，在心中传达着一种思念情愫！愿您们在天之灵有知，我没有忘记您们，我现在非常幸福，您们好好安息吧！
写于：2002-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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