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丛集性自杀事件期间心理门诊求助者的特征

国家心理咨询师 吴剑

2012年4月14日

   2010年1-5月，富士康科技集团深圳工厂连续发生12起员工坠楼自杀事件，引起社会各界对自杀问题及外来劳务工心理健康的极大关注，卫生部，广东省高度重视，深圳市卫生和人口计划生育委员会把该事件定位为相当于精神卫生领域的重大公共事件，迅速组织心理危机干预专家组进驻其工业园区，提供24小时全天候紧急心理救援和危机干预。

   富士康龙华厂区有员工28万人，门诊员工有354人，使用工具是社会支持评定量表ssrs，包括客观支持，主观支持，支持利用度。简易应对方式问卷scsq，包括积极应对，消极应对。症状自评量表scl90，事件影响量表ies，包括侵入，回避，高警觉。

   心理门诊有13名精神科医生和心理咨询师，精神科医生负责临床诊断，药物治疗，心理治疗（包括危机干预），心理咨询师负责心理咨询和危机干预。门诊定位是迅速评估员工的精神状况和自杀风险，并进行一次性处理或者短程治疗。对需要长程系统治疗的员工，转到精神科专科门诊。对需要系统心理咨询的，转到富士康集团内部心理咨询中心，心理门诊的专业人员对企业咨询师进行督导。每个员工门诊经病史询问和精神状况检查后，去5个地方：心理门诊治疗，转精神卫生中心精神科门诊进一步确诊，转精神卫生中心住院治疗，转其他专科，不需要特殊处理。在心理门诊接受治疗的员工处理5方式：一次性治疗，短程治疗，观察随访，转精神卫生中心系统药物治疗或心理治疗，转企业内部心理咨询中心进行系统心理咨询。心理门诊治疗方法有单纯药物治疗，单纯心理治疗，药物合并心理治疗。临床诊断标准按照ccmd3。少数求助者处在心理危机状态，心理危机是符合两个情况之一：员工因被发现有强烈自伤自杀迹象或者已经实施相关行为而紧急送诊；诊疗主动求助员工的过程发现其有强烈自伤自杀观念或者已经实施相关行为。强烈自伤自杀观念是：承认有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或者实施自杀的想法，考虑过自杀的方式，并且自杀观念在最近一周至少出现二次。

   结果显示，心境障碍（主要是抑郁症）和心理问题是前二位，在心理门诊接受心理治疗的员工的94%，69%处在危机状态的员工接受心理治疗，83%存在与跳楼事件相关精神心理问题的员工接受心理治疗。说明现场救援人员应该具备精神疾病诊疗和心理咨询尤其是危机干预技能的双料专家，这对传统精神科医生和心理咨询师提出了更高要求。

   新员工应激相关障碍和跳楼相关心理问题的人数最多，这些与自杀员工大多数是入职时间比较短相互呼应，可能与新员工年龄更年轻，遭遇生活环境突变及恋爱受挫等急性应激事件更常见，社会经验相对不足有关。老员工心境障碍更多，其原因与职业倦怠，人际困难等慢性应激更多，对企业的感触和跳楼自杀事件引起的触动更多大有关。因此，关注新老员工的心理健康需要不同侧重点，加强新员工的入职业适应性教育，急性应激事件处理，自杀预防的培训，提供危机干预服务。对老员工（6个月以上）侧重应对职业倦怠，日常生活应激的多个技能，通过常规性心理健康服务，警惕对自杀事件未表述的内心隐伤。

   自杀危机事件发生后，应该强化危机管理意识。自杀事件会影响其他员工的心理状态，8%的员工存在与跳楼事件相关的心理问题，直接表述要跳楼自杀，存在与自杀事件相关的恐惧，低落，创伤后应激障碍，体现了自杀事件对高易感性员工的影响。2名精神健康的员工被以跳楼危机送诊也是受到当时的紧张气氛影响。自杀事件后危机管理需要帮助受影响人员在回避、接近自杀事件的态度和行为上保持平衡。让员工适当回避以减少伤害，例如后期新闻媒体报告减少，公司关闭内部网站的相关内容，增加文体活动等。适当谈论自杀事件，疏导悲伤，恐惧，愤怒的情绪。注重积极引导，强调珍惜生命。加强对高危人群的筛查和干预。

   降低自杀风险需要切实提高员工心理健康水平，减轻抑郁程度。心境障碍主要是抑郁症，和心理问题是危机状态的两个诊断，scl90的抑郁因子，量表高分是高自杀风险的预测因素。降低自杀风险必须提高员工的整体心理健康水平，普及自杀预防知识，尤其是减轻抑郁程度。事件后期企业内部和外部的相关举措对降低自杀风险起到重要作用。企业邀请心理学家举办防治抑郁症和自杀危机干预讲座，制作宣传栏，开设78585（请帮我帮我）关爱热线，招聘并且培训心理咨询师，在高楼安装防护栏和安全网。来自台湾，北京，四川，河南的精神卫生专家与公司领导展开对话，开展心理培训，筛查高危员工，深圳市驻富士康心理危机干预专家组提供24小时临床诊疗和心理危机干预服务，把疑似精神病患者和高自杀风险者送专科医院进一步诊疗。

   加强社会支持网络是降低自杀风险的重要举措，良好的社会支持能够有效预防高危人群自杀的发生。研究发现无伴侣和社会支持水平低是自杀风险的预测因素，大多数外来劳务工来自农村，年龄偏小，未婚居多，远离熟悉的社会支持网络并且工作地的社会支持薄弱，遭遇心理压力时容易出现心理失衡而导致自杀风险增加。需要为劳务工提供全方位的社会心理支持网络。在个体层面，鼓励与其亲属保持积极联系，在新环境中扩展新的社会关系。在企业层面，打造良好的社交平台，帮扶困难员工，开展员工心理帮助计划（eap）等。在社会层面，要构建关心外来劳务工的社会氛围，提供提升文化素质和业务技能的机会。需要引让专业性的社会工作，社会工作者是社会支持网络的主要纺织者，他们可以帮助外来劳务工整合社会资源，帮助有自杀倾向者充分利用社会支持网络。

   摘自《中国心理卫生杂志》

   （照片为富士康集团董事长郭台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