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老百姓？

--甬温723事故心理援助情况

国家心理咨询师 吴剑 记录

中国心理卫生协会副理事长赵国秋讲课

2011年12月14日

   2011年12月10日上午，中国心理卫生协会交通分会第六届理事会第二次会议暨2011年学术交流会在江苏省海事学院召开，中国心理卫生协会副理事长赵国秋到会祝贺，并且举行讲座，讲座题目是《幸福指数解读与心理压力管理》，本文根据讲座整理。

   赵国秋教授作为中国心理卫生协会副理事长，卫生部应急专家委员会委员，公安部应急专家委员会委员，浙江省心理卫生协会理事长，浙江大学医学院硕士生导师，浙江省疾控中心主任，全部参加了这些年国内外突发事件的心理援助，如东南亚海啸，福建省桑美台风，山东胶东铁路事故等的心理援助。甬温高铁723事故，他次日8点20分达到现场。是按照浙江省政府的要求，以后是按照铁道部的要求进行心理援助的。他带领23名浙江省心理卫生专家进入，以后温州市43名心理卫生专家参加心理援助。在温州市工作14日。723事故既是天灾，更是人祸，情绪反应差异性非常大，悲伤，哀痛，无奈，绝望的情绪严重，但是人祸造成的最突出的反应是愤怒。他每天晚上召开专家组会议，并且对参加心理援助的专家进行心理督导。受害者及家属情绪激动，甚至骂人，他要求专家组成员，只要他们不打人，就必须进行心理援助，必须听他们说完。他还亲自接待了一个小伙子，心理危机使他情绪极其波动，极其愤怒，他披麻戴孝，主动找媒体诉说，成为重点心理干预对象。因为温总理需要接见，必须进行干预。小伙子很优秀，问题是他在妻子肚子里7个月的胎儿也离开了，一家人去杭州市旅游，坐动车死了4人，他自己轻伤，岳父住icu，其他死亡亲属送殡仪馆。按照铁道部要求，死亡的人赔偿90多万元，胎儿不算，签订赔偿协议以后，尸体必须20小时内火化，火化以后亲属必须马上离开。小伙子拒绝签字，他家很有钱，对钱不在乎，而且不要钱，关键是要说法。他也感到自己不能花家属生命的钱。他想知道亲人是怎么死的，他要追究当事人的责任。铁道部的当时解释是打雷导致红绿灯损坏，火车相闯。他认为过去南斯拉夫电影《卡桑德拉大桥》，那时的铁路非常落后，也没有这样事故，何况中国高铁是全世界最先进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就是铁道部的人自己也认为，信号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设备为了防止相闯，共有4个独立系统预防，4个独立系统不可能同时失能。当时没有大地震，大洪水等特大自然灾害，天气基本上是正常的，就打了几个雷，很常见的。调查组现在也是认为不是信号的问题，而是重大责任事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赵国秋连续给小伙子3天心理援助，他终于能够心平气和与温总理握手（因为温总理点名要与他接见）。

   他在重大心理援助中，一些情景挥之不去，自己也出现ptsd的闯入症状，很痛苦的。严重影响生活质量，也需要心理督导。问题是作为国家级心理援助专家，找什么人督导不知道。北京大学有一个心理学教授，她从来不参加现场心理援助，她可以为专家进行督导，否则全部心理咨询师也有问题了。

   赵国秋教授在四川省512大地震时，进行心理援助，遇到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大约10岁，非常需要帮助，次日去心理援助就不见了。去年又去灾区寻找也是不见，他自己心理有纠结。723事故心理援助以后，他心理也是有这样的症状。每次说到这里，他就出现闯入症状，一个妻子是意大利人的小伙子，他的名字叫约翰。约翰3岁从温州市去意大利社会，妻子是意大利人，两个人青梅竹马，准备马上结婚了，因为父母在温州市，带妻子回来看看。两个人买火车票不是在一起，他妻子在其他座位的走廊里，他为了使两个人在一起，与另外一个自己座位附近老板商量换位置，说老婆不会中文，老婆换到了自己一起靠窗户位置。就这样的换位置，一个死亡是他妻子，一个活着是那个老板。因为靠窗户的人都被甩出去，他自己靠走廊，也弹出去，颈椎骨折，身体除了左手没有骨折外，其他都是骨折，他自己住在医院。他妻子的父母从意大利来到中国，非常通情达理，把女儿火化了，骨灰带回意大利。岳父母安慰约翰，说妻子伤情不重，温州市医疗条件不好，准备接回意大利治疗。这样，约翰心理踏实了，以为没有事情了。几天以后，约翰上意大利网站，看到他妻子的照片是黑框，是遇难了，他突然呆了。不说，不吃，不睡，拒绝治疗，眼睛睁着。其他心理咨询师进行心理援助，他几十分钟没有回答。赵国秋教授进行心理援助，双手握着他健康的社，在他耳朵上，轻轻说了一句话：“约翰，我是卫生部心理援助专家，今天特地来看你”，约翰是眼泪马上就涌出来了，眼泪一直流了6分钟，赵国秋教授轻轻擦拭眼泪，然后轻轻地说：“我们可以谈一下吗？我想跟你分担”，没有想到，约翰的手紧紧握住赵国秋教授的手：“是我害了她啊，我真是迈不过这个坎儿啊”，然后放声大哭。他后悔不应该给妻子换位置，他知道那个老板就在他隔壁病房，他感到是他害死了她，哭，叫，表情抽搐，印象极其深刻。

   所以，大家都是从事交通安全心理研究的人员，还是想说一句话，交通责任重于泰山，大于天。723事故，40条生命，127个伤病员。他在温州市有两个任务，一是每天碰头会，在5家三级医院，实行三级查房，心理干预，明确责任。在许多人印象深刻的小伊伊，然后转上海进行治疗，父母都是中学老师，现在小伊伊还不知道父母死亡，他是心理干预组长，未来的应对是漫长的，目前可能对小伊伊说父母去了天堂。小伊伊情绪非常不好，不理人，需要的时候能够叫人，不需要的时候很冷漠，情况糟糕。有关研究文章在有关网站，杂志可以有。

   关于幸福指数，428胶济铁路事故，已经过去3年了，428事故死亡79人，受伤209人，723事故死亡40人，死亡和受伤都是723事故的一倍，在胶济铁路的心理援助很顺利，到温州市却不顺利，因为723事故的愤怒情绪明显高了，难度大了。2008年428事故心理援助8天8夜就顺利结束了，温州市的723事故心理援助14天，三级查房，专家会诊，完全走医学模式，还是非常难以搞定。第11天时，想撤退，结果温州市领导找到了浙江省政府秘书长，认为其他医学专家可以撤退，心理援助不能撤退，无论如何不能走。浙江省卫生厅长来慰问心理援助专家，实际上是要求继续援助。延长到14天，并且后期心理援助的方案，赵国秋教授确定。为什么这样困难，是因为愤怒情绪明显超过428事故，核心是我们的老百姓幸福指数一年不如一年。老百姓幸福指数下降，抱怨就增加，愤怒就增加。幸福感增加，抱怨就减少，愤怒就减少。老百姓幸福低，抱怨多，好拼命，最后不能杀领导，就杀自己可以吧！铁道部领导非常辛苦，但是一个“他信”使老百姓寒心，当然新闻发言人王勇平也是不容易。死亡事故，铁道部好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态度不能接受。据说，铁道部在723事故发生后，还是按照过去的思维，首先是抢通交通，没有以人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