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西风

午后的风雨过后，零碎的阳光散落宁静的乡村，行走于小巷间，探望与城市不同的景致，忽有一新刷成粉色墙壁的西式小旧楼，格外惹目。旁侧的旧门楼上，“培德女校”四个宝蓝色的大字，斑驳充满历史沧桑感。

据说，此是本地最早的女校，起名如此，大概是对“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一个强力反驳。此处，就是曾经培养女子才学兼品德的地方！

跨进粉色小楼的正门，倒流了时光，人去楼空，任由思绪填满空间。

   方形庭院，以大门中轴对称。前楼两层，后楼三层，各自由靠边墙的窄长楼梯登上。登上后楼，抚着石灰柱栏的栏杆，百年风云飘忽匆匆，先贤就曾在此楼传教、讲学。千年礼教森森，女子被禁锢、被轻视，观念根深蒂固，然而，百年前的办学是如何风云激荡，女子足不出门的状况，是如何逐渐瓦解？因此乡间女校的建立，使女子得以朗朗学识，开启人生路径新的可能。

   思绪飘过波伏娃的《第二性》，如何在男权之下，越破重重阻碍以独树一帜？近百年前作家伍尔芙以俏皮活泼的语气，道出女性需有《一间自己的房间》。在一个月前看的电影《血管中的音乐》，为着挚爱的音乐，成为女指挥的艰难险阻，影片中一位大提琴乐师，只有长期女扮男装，才得以携心爱的乐器登台演出。

   而在中国古诗歌、古戏剧的女扮男装本来就是文人笔下的理想人物:花木兰、孟丽君……这些美丽的名字长出斑斓的蝶翅，翩飞于想象的花园。谁不清楚茧子里的模样，能有几个华丽转身？

时至上世纪八十年代，仍有不少女娃无法读书。封建意识强烈的某些偏僻农村，仍有同车遭祸同船遇难，便把祸水指向女人的事例。日常生活中，一些男尊女卑的旧风俗和行为更是举不胜举。

观望此庭院之中，左右两棵白兰花树（本地叫玉兰）亭亭，这两棵树也不知何年何月所植，是花，也可以如此刚劲如此直立的。树枝指向的窗楣下，立体贝灰塑的梅花如倔强的女性。步楼梯登向前楼之天台，树端大簇绿焰狂燃，叶隙小小的玉兰透出强烈芳香，似无声呐喊的小小舌尖。

天台上，视野开阔，西风徐来。这边，无数鳞鳞的老屋顶，凝固的灰黑波纹。波纹之中，有嵌瓷如明丽的花边，格外显眼。再远处，是美好的莲花山，是伟岸的山，也可以有此秀美的名称。云天下，莲花山描绘它美的青蓝轮廓。

既然，人类在这世界由两性美好地组成，又如何这样无情的割裂和对立呢？历史的风云飘过，缺少答案。那么，上个世纪的阳光下，此地，迎来女性的教育，如茧抽丝般，又历经风雨苦难，缓缓绵绵，波折重重，直至今天的平等教育，无疑是进步的。若没有教育的相对平等，何来航天事业的辉煌？何来发现青蒿素的诺奖？

以旧修新的建筑，以形而上的存在记录某段历史，呈明某些过往的现实。今天，小楼墙壁的红粉色以昭然和叛逆的渲染，与淡色天底及老屋灰黑形成强烈的反差，小楼的存在，以印证时光，也放眼未来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