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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飞(40)掰诗——谈骁《口信》

(2022-03-16 15:26:24)
标签:

文化

分类: 易飞原创作品

 口信(原文)

作者 谈骁

 

 

小时候我翻过一座山,

给人带几句口信,不是要紧的消息,

依然让我紧张,担心忘了口信的内容。

后来我频繁充当信使:在墓前烧纸,

把人间的消息托付给一缕青烟;

从梦中醒来,把梦里所见转告身边的人;

都不及小时候带信的郑重,

我一路自言自语,把口信

说给自己听。那时我多么诚实啊,

没有学会修饰,也不知何为转述,

我说的就是我听到的,

但重复中还是混进了别的声音:

鸟鸣、山风和我的气喘吁吁。

傍晚,我到达了目的地,

终于轻松了,我卸下别人的消息,

回去的路上,我开始寻找

鸟鸣和山风,这不知是谁向我投递的隐秘音讯。

 

谈骁,1987年生于湖北恩施,2006年开始写诗,著有诗集《以你之名》《涌向平静》,曾参加诗刊社第33届青春诗会,湖北省文学院签约作家,现居武汉。

 

2022年新年伊始,以一位八十年代末期的诗人开篇,我想是适合的。毕竟他们承载着诗歌的未来。谈骁出生于1987年,许多人读了他的诗后,觉得有些和年龄不符的“老沉”,这点我也有,相当有,他写的从容不迫,不急不躁。胡弦先生称:耐心,带着诗歌写作的源头性品质”,在谈骁的诗歌创作中,体现得很充分。也许只有诗人的世界是“最慢”的,因为他们需要经常停下来驻足“凝视”,打量和思考这个陌生而又新奇的世界,从而找到自己,“使黑暗发出回声”(谢默斯·希尼))。但诗人又是最快的,他们的思考和眼光,都始终在引领的前沿。

这首诗早就读到,也早就想掰扯一下,一直压着。我想忘掉魏天无先生的评论——他有全面而精到的论述。我对此失语了差不多一年多,现在觉得有话说了。我掰诗的短处和长处是因为,我不是一个系统的人,所以我更关注“点”——我只要找到一个点,我就像挖井一样朝里面使劲。我以为一首诗歌作品,其他方面处理得没有明显的硬伤,有一点光芒四射,也足以成就一首好诗歌。

如果要我比较准确地去概括这首诗的成功之处,我想给出两个字:神秘。

韩东先生有云:诗所要抵达的的不是结论,它也不是一次解密,是进入神秘。”谈骁的这首诗对此进行了精到的演绎。

何有此说?我们先品文本。

 

小时候我翻过一座山,

给人带几句口信,不是要紧的消息,

依然让我紧张,担心忘了口信的内容。

 

自然进入,不是要紧的消息依然让我紧张,担心忘了口信的内容很快看到了真诚。这是本体的语言,也是诗歌本身的语言。很显然,诗人在写一种个人经验。词汇和修辞不是语言,只有在经过个人经验处理,进行精敏取舍之后,才能成为诗歌的语言——经验才是语言(刘川)。谈骁从真诚出发,以朴素无华的方式,呈现了主体和诗歌本身的语言,比起有些诗刻意追求的开篇峭拔,陡峭,我以为来的更加扎实、自然。

语言在口语和书面语之间滑翔。不是要紧”的叙说,甚至还有湖北地方的方言特征。口语诗注重“事象”,书面语诗注重“意象”,既非口语也非书面语,介于两者之间的语言叫什么呢?叫“日常性语调”行不行?日常主义写作表达的是日常和个体感受,谈骁的诗大体也属此类。草树先生提出“诚实原则”,就是要“立足个人和日常,把生命感官作为诗意触发的媒介,”我深以为然。

 

后来我频繁充当信使:在墓前烧纸,

把人间的消息托付给一缕青烟;

从梦中醒来,把梦里所见转告身边的人;

都不及小时候带信的郑重,

 

这四行体现了谈骁的老道与聪明——在线性叙述中岔开,隔断,有意隔断,“在墓前烧纸”,“从梦中醒来”,在线性的叙述中进行了两次穿插,极大地增大了文本的内涵和张力。最难能可贵的是——在一般诗人那里,这种阻断和变向,往往会带来语言的断裂感,出现“板滞”(陈超),可反复吟读此诗,却并无任何不连贯的感觉,围绕主体的两次宕开或两次摇摆,看似拉远实则与主体十分暗合熨贴。

我想到诗人剑男的一首诗《平衡木》,两位诗人的手法,似有灵犀互通。两者篇幅差不多,试引用全篇:

 

在有限的空间内保持身心的纯正、不倾斜

在一根绳索上,一块木头上

或江面一根苇草上

考量身体的难度也考量内心的难度

我见过这样的平衡术,在万人景仰的高处

中年人脚如鹰爪

在坠落的瞬间用脚钩住钢绳

像早年黄昏乡村高压电线上倒悬的蝙蝠

我也看见过低处的平衡术

母亲在南江河斜着身子拽着一个少年

肆虐的洪水与瘦弱身体保持着奇妙的平衡

但在我的家乡李家湾

在贫穷和幸福、痛苦与欢乐之间

我很少看见亲人们有过须臾惬意的摇摆

他们在生活中起伏无定

如置身一根又一根的绳索、钢丝和木头

那么多虚无的东西悬在一端

这一头,他们把全身重量压了上去

那孤注一掷的蛮力,却

每每如压舱石压上一艘风高浪急中的驳船

 

诸君请看,两诗结构上大体上一致。不同的是,剑男到第五行,开始插入拉开,也是两次,通过“我见过”“我也见过”的句式进行。谈骁则是从第四行,通过在墓前烧纸”,“从梦中醒来”描述性的句式进行。如果谈诗把“担心忘了口信的内容”放到第四行,那两首诗的表述方式和句式就更近了——我想这两位优秀的诗人肯定没有就某首诗在写法上深入互通,也不会去刻意“采信”,我一个掰诗的人,能够在高手之间找到一点门道,看出两者“英雄略同”的“点穴”手段,也有点小小的快感。

他们的高明之处在于,看起来是一种旁逸,其实是老谋深算,以让文本更加宽阔——线性的“口信”和“平衡术”固然也是可以的,但不免有些单一和沉闷,也不够客观和全面,更无铺垫与蹲伏,其升腾出离就会缺乏说服力,也缺乏力量与感染。

《口信》此节叙述了在墓前烧纸”,“从梦中醒来”两种带口信的方式。这两种方式也经过作者的精敏取舍,出世的,入世的,梦中的,现实的,极有涵盖面和辐射力。实际上还有更多的各种各样的口信,但“旁逸”过多,则有放纵文本的危险,于是两次变向之后,马上“折返”。剑男的《平衡木》也是这样。优秀的诗人始终在绾束文本,控制“言说欲”,决不“凭语言的惯性跑马”。

 

我一路自言自语,把口信

说给自己听。那时我多么诚实啊,

没有学会修饰,也不知何为转述,

 

如果你带过口信,你会感同身受。像我这种记忆力不好的人,更有切身体会。如果可能,我会把要托付的口信抄在纸上,以确保它的准确性。为不至于忘记失准,我“把口信/说给自己听”,的确“那时我多么诚实啊/没有学会修饰,也不知何为转述”。在非常自然的铺述中,我感觉到了某种机巧,被带入了某种关联中,“修饰”“转述”,已经带着强烈的意味,某种神秘的感觉,诗意悄悄凸现放大起来——这真是令人愉快的阅读啊,令人愉快的被带入、被带走,因为没有一点儿不自然、不舒服的感觉,浓郁的诗意似乎喷之欲出!

 

我说的就是我听到的,

但重复中还是混进了别的声音:

鸟鸣、山风和我的气喘吁吁。

 

这三行是神遇!刘川先生说,写诗是豹子身上割一刀”,此处就是“豹子身上最出彩的地方。此诗之高妙与神秘就在于诗人在口信中“混进了别的声音”——山风和鸟鸣。如果没有“鸟鸣”“山风”,此诗则“泯然众人“”矣!诗到此处,已经打开了通道,多个通道,实现了多维伸展,并把我们带往了不可知的神秘之旅,还带着某种惶惑甚至不安。这里面的内涵丰厚,已有方家详文表述。此文只掰手段,意义类限于篇幅,不再展开。

很显然,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口信,因为“混进了别的声音”。这声音可能是某种箴言、教谕、信仰、真理……凡此种种。

 

傍晚,我到达了目的地,

终于轻松了,我卸下别人的消息,

回去的路上,我开始寻找

鸟鸣和山风,这不知是谁向我投递的隐秘音讯。

 

最后一节进行回扣,口信送达了目的地,“终于轻松了,我卸下别人的消息”,生活中我是那个传递信使的人,这就是我的角色?“我卸下别人的消息”,“回去的路上”,诗人开始深沉的思索,那属于我的那一部分在哪里?我是什么?诗人开始了自省——“我开始寻找/鸟鸣和山风,这不知是谁向我投递的隐秘音讯”,是谁向我“投递的隐秘音讯”?是谁?究竟是谁?我们和诗人一起发问。其实,是我们和诗人一起发问:我们带的那些口信,是谁传递的?它混进了“鸟鸣和山风”,带着神喻,将给我们什么样的教示?熟真熟假,熟优熟劣,熟对熟错?谁来告诉我们真相?诗歌在开放性的结尾中,给我们深沉思考的空间和回味。

陈超先生说:诗的神秘性不在于诗的措辞,而在于存在本身的神秘。从措辞上看,许多好诗反而是朴实明澈的

此诗便是。


易飞,湖北监利人。中国作协会员、高级编辑、湖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湖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有长篇小说、诗集、非虚构文学、评论等十余部约300余万字。诗作入选多种年度选本,“易飞新闻小说”(三部)进入“辽沈热书”和上海红磨坊等畅销书榜,《憨的智慧》列2016全国十大励志图书榜首。近年在《诗刊》《扬子江诗刊》《草堂》《北京文学》《诗潮》《诗歌月刊》《清明》《芳草》《汉诗》《长江评论》等发表大量诗歌和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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