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放慢了速度（组诗）

 

卢辉

 

 

火凤凰里的人

 

新年将至，不要说太多的

雾与凇，其实你只是被大雪所困

那么大的时间，空间只有一朵

那么一片白皑皑的世界

都向她的眼眸看齐

 

当雪花被一棵棵圣诞树养育

格窗里的靴子都有归属，都可以指名道姓

甚至可以深一脚浅一脚，找回那一个

卖火柴的小女孩

 

那是火凤凰里的人

许多人把她托起来，把暗下来的时间

用火柴梗搭起来：看！那一双小手是通红的

眼睛是发亮的，毛发是飘逸的

一朵朵洁白的雪花，沿着她手里的

最后一根火柴

原路返回

 

 

边城

 

我一眼就认出那一块碗

装有酒水的碗，靠在碗边的

一碟牛肉丁，从刀口下来

类似古道上的马

失了前蹄

 

出入小旅馆

打铁的，背枪的，跑马场的

穿马褂的，掀开门帘

必有小碎花步，必有一张笑脸

一个好身段，拾级而上的

灯盏：游走三更

 

木地板，吱吱呀呀

东门的灯笼，那是前些年

把马蹄当雄风

楼上的主人，不吱声的时候

万物还在奔跑

一枚铜钱等着一碟

花生米

 

 

白塔村

 

白塔村没有塔

不习惯抬头的村民

习惯在庄稼地里

支一顶斗笠

 

村里的小河沟

养活过一口池潭

几只昆虫，背着十里稻香

争先恐后

 

习惯柴草的人，大都习惯在晚年

收留柴犬，不过是几根毛竹

三分地

草木堆成霜

 

 

我一直比你大

 

我一直比你大

这是时间，在你的眼神里

我站在街头

你要说快乐，或多饥饿

我都听你的，因为我比你大

 

时间，与你

正好都是坐着，前方，有人在吆喝

像小蝌蚪那样

都有尾巴，时间也很大

一个挨一个地

往下游荡

 

越来越清晰

我终于看见，我一直比你大

像很多空气那样，遇到云

就会破掉

 

 

向隅

 

在沙漠，没有来回的人

只有来回的风，被沙砾看中的骆驼

无水行舟

 

似舟无桨，连绵千里

起起伏伏的沙丘，等于

浩瀚的立方

 

运算边关

驼峰的方程

长河乘以落日，大漠乘以孤烟

 

 

宏村

 

打补丁的稻草人

走进寓言，团结在太阳底下

今晚，一块白色的影像布

引来村里的大人小孩

几只柴犬

 

天黑的时候，必有犬吠

必有天明，没马蹄的男人必有疾风

风过之后，浅草

长成大路

 

走过太阳，走过山涧

听惯溪水的人，不分昼夜

用水晒石头，用谷子睡粮仓

醒来时，风吹芦苇

人人皆芦花

 

 

雨，怕被雷声打断

 

雨，本来就在那里

云做的，一打开

就掉在瓦片上

 

偶尔，我会在木头房里

在锅台前，想象

屋顶的瓦

堆满雨粒，却叫不到人

一起串珠珠

 

哦，那么些瓦棱

无数的雨珠挂在那里，而我

只是一根柱子

一阵风

 

 

搬个冬天来坐坐

 

看看深冬，许多叶子落落大方

只管飞过，只管满头银发

苍黄时分，跟着深冬走天涯，是落叶的时髦

抵达田畴，下地的叶子，没准

都是来年的雨：滴嗒不停

此时此刻，挺浓的烟味

爬到墙上 邀一个小影

摇头晃脑，加剧冬的幽静

 

坐在冬天，房间也跟着慷慨起来

许我一杆，装文字的枪

瞄准秋蝉，看月亮弯腰

接近三更，一生的恭候

在钟摆之下，抬起头来，该送走的一切

都由尘埃落定，经年累月的寻找，歇在脸庞，听岁末

吱吱响动：打开天音，万家灯火

从我的眼角，汩汩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