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那么多，可以沧浪

 

卢辉

 

 

春天没有悬念

 

方圆之内，春天那么大

土地那么厚，我把手举起来

苗都长高了

 

几里地，少不了庄稼

春天，很徒的地方

开一朵花多好

 

春日里，鸟才是高等动物

那么蓝的天，它怎么用

都不会掉颜色

 

 

水那么多，可以沧浪

 

沧浪的时候，水是个集体

严羽就一个人，宋朝也只有一次

而《沧浪诗话》像水那么多，捞出来的月亮

只有一枚，从来不被富屯溪旁落

 

水歇脚的地方，浮莲比浮云

码头比船舱，灯火比万家，有人弯下身子

不用船桨，只有甲板

严羽在水上，邵武在水上

 

一路船歌，都是严羽的诗话

船到沧浪阁，都是一浪接着一浪

都是一艘接着一艘

大河有水小河满

 

 

秋收有很多难割的心事

 

稻芒沾了几点露水就秋天了，橙黄的色调

铺开这个季节，稻粒

在谁的掌心上，数着

一缕缕氛芳

 

大片大片的思绪，在稻田里推搡着

或者涌向天边：浮云和往事

都很难收割

 

成熟意味着干渴到底，不容许

片刻的水势，舒卷而来

成熟意味着苍天在上：那把镰刀

收过夕阳

 

天黑了就有家

有娘，把米煮熟

碗一样的口子，那种宽度

足够装下大米的一生

 

 

泡茶

 

一壶烧开的水，见了茶就脸红

这个时候

我不会轻易摇晃茶杯

生怕茶会醒来

 

醒来的茶叶最不好伺侯

杯底要实，陪客要多

话题要长：一杯水来一杯月

一条大河波浪宽

 

 

拉二胡的阿炳

 

在这个世上

叫阿炳的人很多

我只认得那个拉二胡的阿炳

因为他的二胡

帮了月亮的忙

常常把一些饥渴的人

拉到了泉边

 

二泉映月，泉水照人，但照不到阿炳

除了月亮

阿炳什么也看不见

 

后来，阿炳搬到了月亮上面

那些饥渴的人

不忘带上他们的子孙

来到泉边

指认：阿炳

 

 

在李子垵

 

祖先居住的地方其实并不大

有好多个夜晚

李子垵，门神，天井

一盏油灯

都在过年用

 

到了春天，苦菜花开了

小鸟的声音，在苦菜花之上

满山遍野的花

一点都不苦

 

挎着竹篮，拎着瓦罐

这一天，云是爸爸撕开的

阳光是妈妈抱回来的

住在神龛对面的，都是

我的邻居

 

 

邮筒

 

在这个街头，那个街头

人都是有名字的

它也有名字，那是很多人把名字

交给它之后，唤它

邮筒

 

早年，关于绿色

山绿了不算，水绿了也不算

一定要身子是绿色的

邮筒是绿色的，背包是绿色的

邮递员头上戴的，还是

绿油油的

 

到了绿树成行，小路变大路

绿皮车换成子弹头

有名字的人，不再找邮筒

直接把自己

寄往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