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五篇
(2024-07-28 07:4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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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文辛随笔 |
读史随笔:秦穆公用人不疑
读史的人都知道,春秋有五霸,秦穆公就是五霸之一。何谓“春秋五霸”?简言之就是春秋时时期的五个霸主,可见其不是一般的厉害。既然如此厉害,必定有各自的优胜处,秦穆公优胜处实在不少,我现在只讲一点,那就是“用人不疑”。
秦穆公用人不疑的实例也有不少,我这里只说秦穆公始终信任孟明祝。
公元前628年,秦穆公派青年将领孟明祝率军偷袭郑国,有大臣蹇叔者直谏,秦穆公不听,事实果然不出蹇叔所料,秦军全军覆灭,孟明祝也做了俘虏。后在晋襄公母亲的哭哭啼啼下(晋襄公的母亲是秦穆公的女儿),孟明祝得以生还。
孟明祝回到秦都。秦穆公非但没有对孟明祝治罪,反而“素服郊迎”,慰问孟明祝说:“孤不听蹇叔忠告,使将军受辱,此乃寡人之过也。”
三年后,秦穆公令孟明祝率兵攻晋。又一次失败。
秦穆公总结教训,不是孟明祝无能,根本原因是国力不足。于是,改东进为西进,“伐戎王,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左传》评论此事,秦穆公霸业终于实现的原因与始终信任孟明祝有着非常重要的关系。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毁树容易种树难,发现人才,培养人才,大胆信任和使用人才更重要。试想,当年秦穆公对孟明祝治罪,孟明祝必死无疑,秦穆公的霸业也一定受到消极影响。
再看现在一个单位的主政者,一旦部下做错一件事儿,或者与部下关系不大,就将部下的功绩全部抹杀,这不好吧?有些单位的负责人,明明自己做的不怎么样,甚至自己做错了,却偏要掩饰自己的错误,将部下视作仇敌,这样一来,这领导的问题可就大了,一来没有求才之心,二来没有识才之眼,三来没有爱才之德,四来没有用才之道,五来没有容才之量,六来没有护才之胆,如此小肚鸡肠, 你这负责某一方面的领导格局也太小了,扪心自问:够格吗?
2024年1月29日
读史札记:谗人畏贤明
先解释这个‘谗’字,“谗”,左从“言”,请注意不是左从“食”。“谗”的释义有两个,一是“说别人的坏话”;二是“说坏话的人”。以此看来,这是个百分之百的贬义词。那么“谗人”是何意思呢?意思就是“进谗言的人”。进谗言的人,也就是说别人坏话的人。我发现,有的人尚未真正地进入社会,就已经将自己“修炼”成谗人了,正经的事儿他不做,却偏偏嗜好进谗言做谗人,这是值得每个正人警惕的现象。
古代有不少因为信谗言用谗人而亡国的例子,譬如昏庸的楚怀王忠奸不分,听信靳尚和子兰的谗言,将屈原治罪流放,致使屈原屈死在谗人之手,这千古奇冤发生在“黄锺毁弃,瓦釜雷鸣,谗人高张,贤士无名”的世道里,也就不足为奇。再举一例,唐玄宗奢侈荒淫,把政事交给谗人李林甫,以致酿成大乱,国破家亡。再举一个例子,老朽2004年出版的长篇历史小说《侯景乱梁》,梁武帝萧衍专宠一个谗人朱异,以致亡国破家。
古代也有不信谗的,齐桓公就是一个。《初谭集》里说:“齐桓公知宁戚,将任之以政,群臣争谗言进之。”可桓公知忠良,识邪曲,有主见,“不以一眚掩大德”,对宁戚“乃夜举火而爵之为卿。”真不愧“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一代霸主。齐国有这样的主政者哪能不昌盛?
齐桓公的做法值得今天的主政者借鉴。“曲木忌日影,谗人畏贤明”,开明的领导不偏听偏信,进谗者也就没法子打小报告说别人的坏话了。不论那个朝代,不论哪个时期,总有心术不正、品德不良的人,利用自己的近水楼台,喜欢到领导面前摇唇鼓舌、无中生有、挑拨离间,而我们有相当一部分领导好吃这一口,助长了谗人之劣德,这种风气是非常恶劣的。倘若我们的领导干部,出以公心,严以律己,动脑分析,严防谗人,杜绝谗言,小心入圈上当,惟其如此,才能为精神文明建设增加“合力”。
总结一句:难道我们的各级领导干部还不如古代的齐桓公吗?
“谗人畏贤明”,对我们各级领导干部来说,诚哉斯言也!
2024年1月30日
生活小品:禅院小憩
二零零三年正月,我到临朐嵩山东麓的上坪水库创作长篇历史小说《侯景乱梁》(当时还未定名,但已拟名《侯景之乱》),住下后的大约一个星期,我豋西边山坡的龙泉寺。
没有向导,我独个儿行进在冻土刚化的土路上,仗着那时候身体棒,棉鞋都得拔出来,可谓一步一个脚印。若一不小心打个滑,那可就惨了。鞋子陷进泥里不说,上衣下衣都得粘上泥。
路上遇到一位妇女,很健谈,原来是上坪诊疗所的“赤脚医生”,她告诉我:“你这会儿上山不行啊,你得早一步等路上没化的时候。”我说:“已经走到半路了,不回去了,我得到寺院看看。”
好不容易爬到了龙泉寺。
寺院背山向野,也就是坐西朝东,院东有一片空地,那是寺院的“进深”,是砖铺地,阳光映着几个石凳,唯恐凉不敢坐。又见微动着的风轻摇着壁角的几根翠竹,我想这地方忒僻静。
出来位僧人,单手作揖,问我何来?我简单自介,最后一句说:“特来拜访禅师,也算到邻居这儿串个门。”知道了年轻的主持禅号“果贵”,也就是果贵禅师。接下来便聊佛教,我是多年研究了佛教的,因为我要写梁武帝,就必须掌握大量历史资料。聊得高兴,果贵禅师便领我走走。
在佛像前,果贵禅师教我如何拜佛?我吃一惊,原来不是我想象的拜祖宗磕头状,左手手心还要翻过来向上的。
果贵禅师很希望我多待一会儿,还说要领我到寺院西坡看看,那儿虽然离着嵩山顶峰很远,但毕竟离得主峰近一点儿。我说改天吧,现在我的小说稿刚刚铺开了个头儿。
我说,我想参观一下您住的地方,也就是禅院。禅院严格来说,是与佛殿不在一起的,虽说邻近而居,可毕竟不是一处。若是小院,可称禅室。果贵禅师答应了。于是禅室啜茶。禅室很静,我喜欢。想到如今的香客和游客大多喜欢热闹,物化世界,看重的是外在所有。禅却不同,禅由内修而悟空,自然难符普遍的要求。有人喜欢热闹,有人喜欢宁静,有人热闹过了愿意守着宁静,有人宁静久了反而趋向热闹。各种各样的需求形成了繁杂的社会,各种各式的层次形成了大千世界……但无论怎么说,人的所悟,人的所觉,应该是向上的,向善的。但何为上,何为善,每个人有不同的认识,实在很难划一。
禅院幽幽,经常想起这一个“禅”字,禅院为禅宗僧人修行之处,禅宗是佛教在中国流行的一支,融合了道家之道,趋简化内,所以果贵禅师送我一本佛家书籍,书名叫《竹窗随笔》,《竹窗随笔》是明朝莲池大师所著,果贵禅师题词曰:“平常心是道”。这本佛家经典我一直在读,时常悟出点儿什么……起码是,为了大众的利益,作为一个人起码不能贪,连多占都是毫无道理的。当然,若再进一步,那就是将自己的成果奉献给大众,如我之赠书,也算略尽绵力。
2024年2月1日
(杂文)国人尊崇官称
鄙人曾在青年时期干过联中“负责人”,可那正好“wenge”时期,“校长”之称不曾叫起来;上世纪九十年代干了短时间的实际上主持工会工作的常务副主席,也因没有正式条文也未叫起来,一来我是干教师的,大家不好改口,再者我是出名的犟脾气,一旦有人喊官称,我必定朝人家吹胡子瞪眼,人家谁敢惹我?
但有时也能听到有人喊“刘主席”的,不用听声不用面相,一定是教育局的,因为教育局的人称呼官称习以为常了。当是时也,愠然却之不恭,只得哼哈敷衍,淡而化之。有时就想,我这从不把官称拾在心里的教书匠,尚且有人这样称呼我,那些退居二线或离退休的老同志,也常以人家过去的最高职衔称之,若有“副”、“代”等字例行略去,以示恭敬。
冷眼观之,像本人非常讨厌官称的甚少,仍保持那份虚荣心的不在少数。
其实,莫谓今人爱好虚荣,古人也是如此。东晋大隐士陶渊明只干了不到百日的彭泽县令,就有了陶彭泽的称呼,文集也称《陶彭泽集》。
国人为何这么尊崇官称呢?追本思源,与“官本位制度”有关。若官本位制度一日不除,也就一日“高高在上”、蔑视群氓!!真可谓悠悠万事、唯官为大。历史上当过官的人物,不论他在别的方面成就有多大,其正式称呼、文集、墓志等,依然是多用官名。如汉朝蔡邕称之为“蔡中郎”,晋朝王羲之称之为“王右军”,唐朝杜甫称之为“杜工部”。
说起这杜工部的官称,杜甫只不过在四川节度使严武的幕下挂了个“检校工部员外郎”的虚职,其实就是个不管事的编外人员,这个“杜工部”就套上了。
大家都读过《红楼梦》,贾珍亲爱的儿媳妇秦可卿死了,可秦可卿老公贾蓉仅仅是个“黉门监生”, 国子监监生,一介“白衣”,葬礼的规格上不去,排场仪仗也不好看。于是贾珍就替贾蓉捐了一个五品龙禁尉,于是,秦可卿便可称为“世袭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御前侍卫龙禁尉贾门秦氏妇人”了。丧礼也就风光多了。
陈年古话不说了。新社会人民是主人,官员是公仆,党内不分大小,都称同志。但不知何时,大多数场合改为官称了。其实,官员们若是到了“那一步”,有人称呼他(或她)同志,那可就千金不换了。何也,称呼同志,最起码还是个“内部矛盾”对吧?
如今的泛称是“先生”,哪怕是大字识不了几个,哪怕是攀龙附凤的俗不可耐的人,哪怕是叶公好龙的文化人,哪怕是见利就钻、沽名钓誉、死乞白赖、为人不齿的人渣,你若给他署个名,也得签上两个字“先生”的,尽管心里很不屑!
先生不属于官称,是我打着字打着字跑题了……
2024年2月2日
如今,在物欲横流的世界上,究竟哪一种诱惑的诱惑力最强最大?即使没多少文化的人也会发现:做官的诱惑。
就连中国最不起眼的村官竟然都不惜用财物与金钱贿赂村里的选民,笔者听说,老家那几次选举分外热闹,有的分糖分烟,有的直接送红包。比村官大的官竞选就不用说了。
经常看到报刊上、网络里络绎不绝地登载这样的看似天方夜谭的事,都让吾侪觉不出新鲜感了,但那些受诱惑者却继续制造着新鲜,不由你不重新惊诧起来?可见,做官确实是一种天大的诱惑。因为在那些受诱惑者眼里,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若是喜欢钱,一旦做了官,“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还不是小菜一碟?若是喜欢车子、房子、女子,一旦做了官,还不是官中自有豪华车,官中自有豪华楼,官中自有颜如玉?即使喜欢虚荣,也保证屁股后面跟着一大群说你放屁格外香的献媚者。君不见,那些原来与常人一样的穷酸,一旦有了权,与人握手的姿态都变了。他那是在充分享受他的人生价值[2]呢!
有没有不受这种诱惑之诱惑的人?有的。突然想起了一位古人,他叫介之推,春秋时期晋国人,随公子重耳逃亡在外,奔波于各国之间,后来重耳返国执掌朝政,“从行诸臣,骈首争功,有市人之所不忍者”(《古文观止·介之推不言禄》),而介之推却超然于外,携老母归隐山林。面对唾手可得的利益,拂袖而去。介之推能视富贵于浮云,甘愿淡泊如水,把物欲、权欲抛之脑后,值得今人沉思。
尝读吴敬梓的《儒林外史》,翻开第一回就见到一个不受诱惑的人物,此人叫王冕。王冕自学成才,成了一位名闻遐迩的大画家,知县时仁受达官显宦危素所托,着意派人送请柬邀他到县衙一叙,本意是擢拔他从此脱离庶民阶层而直上青云,此诱惑可谓大矣,不料王冕愣是“不知好歹”拒收请帖。甚至后来知县大人亲顾茅庐,他也借故躲起来,赏给知县一顿闭门羹。邻居纷纷劝他:“自古道'灭门的知县’,你和他拗些什么?”王冕却说:“时知县倚着危素的势力在这里酷虐小民,无所不为。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相与他?”乃至于宁肯背井离乡在外避祸,也不肯接受这种诱惑,伟哉王冕,壮哉王冕!睹此王冕,是不是我们今天的一面镜子呢?
那些不受诱惑的人与那些动辄受诱惑的人,说得严肃些,是人生观、价值观的不同。
岂不知,自古迄今,诱惑别人的人与被别人诱惑的人,他们的行为都是危害人民利益的,都是以平民百姓的牺牲为代价的。看清楚这一点,自然不肯同流合污,自然不受诱惑。介之推的拒绝诱惑动机说不准,因为史书里没写;王冕拒绝诱惑的动机是写的很明白的。倘若王冕真的做了官,势必要随大流,跟着时知县、危素一干人危害百姓,他想不做亏心事都不可能。莎士比亚《一报还一报》第二幕中有一句名言:“诱惑的人和受诱惑的人,哪个更有罪?”此话不言而喻,他们都有罪。既然有罪,罪从何来,还不是危害百姓?
社会愈文明,人类的理性愈发达,应当更容易明辨是是非非。遗憾的是,我们却看到了与社会进步不相协调的情景:争名于朝、逐利于市,社会责任、精神追求束之高阁。这是现实的悲哀。物质文明的提高,如果以一代人精神的没落为代价,那么,我们付出的是不是太多了些?
生活在这个喧嚣纷繁的商品世界里,面对着已被污染的社会风气,我们每一个人是不是应该学会几分抗拒诱惑的本领?尽管诱惑像莎士比亚所讲的“海妖的歌声”之于疲惫的水手那样诱人可爱。这不仅是为了防备自我灵魂的堕落,更主要的是为了我们整个民族的人文精神。